離上次作品《浮生若夢》發表四年後,陽光劇團的新戲《未竟之業》Les naufragés du Fol Espoir 終於在今年二月三日舉行首演,這個眾人引領期盼許久的四個小時大戲,推出後果然又引起一陣劇場旋風,上演都已經快兩個月,至今媒體還是佳評如潮、推薦不斷,看來大師莫努虛金的作品,已經不單只是場戲劇演出,簡直是拋出一個可以引起眾人討論的社會議題了。
這齣戲延續莫努虛金「劇場中的劇場」之風格,時間回到百年前(一九一四年)電影剛發明不久,一個酒館老闆,以為這個新科技可以拯救世界,成立了一個「電影人民教育推廣協會」,想要以拍電影實現他心中「自由、平等、博愛」的美麗烏托邦世界。
而此時也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前夕,老闆克難利用自己的酒館為場景,招來親友、顧客當演員、工作人員,故事取材十九世紀著名科幻冒險小說家,也是《環遊世界八十天》作者朱利.凡爾納(Jules Verne)的一本冒險小說。而當一切準備就緒,無論真實劇場裡或虛構電影中,皆如火如荼進行著的熱情理想,卻不幸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戰爆發那天,全成了「未竟之業」而全部中斷結束。
劇場改裝為酒館,踏進百年前懷舊時光隧道
位於巴黎彈藥庫園區的陽光劇場,因應演出整座劇場改裝成舞台主要場景「瘋狂信念(au Fol Espoir)」酒館,大門左右招牌寫著「包辦婚宴喜慶」、「兼營劇場、音樂、電影廳」。走進熱鬧滾滾的大廳,身著百年前服飾打扮的演員,正在招呼吃飯喝酒的看戲觀眾,而兩側牆壁掛上舊電影海報,正面大牆則是劇中電影情節的冒險旅程地圖,拿著戲票的觀眾進了劇場大門,彷彿踏進了百年前的懷舊時光隧道,也走進了莫努虛金──劇場就是生活的劇場理念。
舞台上的時間背景是工業革命後的二十世紀初期,新科技改變全世界時代的開端,飛機、電氣火車、電子計算機、廣播、電視…,人類以對未來充滿了夢想的期盼迎接新科技;可是另一方面因為財富分配不均,也造成了社會主義的興起,這些信仰者對於社會未來,也有一番不同的期盼;再者此時因為殖民主義、地緣政治,亦造成了歐陸國與國之間的緊張。可以說這是一個歷史關鍵的年代。
而故事從一位今日的教授,尋找到一個錄音資料開始,揭開了那個年代的這群業餘人士,為實現理想拍電影的故事。電影導演向所有人敘述這個故事:一群理想分子,為建立一個更為平等的社會,搭上汽船開往澳大利亞尋找新樂土,可是船卻不幸在好望角觸礁,於是所有乘客踏上了原始之地的阿根廷,經歷了一場理想與現實的矛盾衝突。
電影、劇場多層次敘述,呈現奇幻的魔力
更精采的是莫努虛金拿手的劇場形式,在拍攝此「默片」電影的舞台上,演員快速地轉變場景,利用克難的佈景道具,搭建出電影鏡頭中、以假亂真的不可思議畫面;扮演電影演員的劇場演員,用類似默劇的對嘴形式,滑稽地配合字幕對嘴演出,而觀眾同時看到鏡頭之外工作人員,忙碌地製造下雪、下雨、吹風、航行、沈船、海底……等電影效果;就在觀眾進入電影故事的同時,演員卻又不時打斷幻覺,提醒外在戰爭就要開始,必須趕工才能完成電影。
如此電影、劇場多層次的故事敘述,讓整個劇場充滿了一種奇幻的魔力,而導演主要想傳達的理念,卻又滲透到劇情的每一個細節之中。
劇場手法凝練、能量企圖強大的莫努虛金,在這個故事中多面向地觸及到歷史、社會、電影、劇場與人類價值。此外,莫努虛金出身生電影家庭,她的父親從事電影製作人,這種從小耳濡目染的環境,相信也是她走向劇場的一個因素。
而就在她帶領陽光劇場、進駐彈藥庫園區四十週年的今天,編導這個拍電影的故事,除了帶有濃厚的自傳隱喻,相信也是一個從事劇場近半個世紀的大師之深刻自我省思:到底劇場在今天,還能不能跟故事中上個世紀初的人們一般,繼續保持熱情地追尋人類的理想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