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礦坑的場景變換,的確與細膩的投影視覺巧妙結合出魔幻的詩意;擬真的農田村落、山邊夕陽和芒花白雪,真的都能打動我這個懷舊失落的觀眾的心坎。可惜,那都是一剎那間共鳴的浪漫而已,我還期待更多事件的回味和戲劇性的咀嚼。
金枝演社《大國民進行曲》
9/17 台北 國家戲劇院
我不喝酒。但也明白喝不過癮時的扼腕!金枝演社的《大國民進行曲》不盡然是描摹歷史或敘事,也不算魔幻奇想,難得「吃、喝」的味道對了,可惜了一番暢快!
款款深情vs.款款偷情
這一齣從創作概念起手的演出製作(如節目單語):「……一夕之間祖國變敵國,敵國變祖國……」猶有鄉野書寫狂草傳奇的氣魄!繼過去以來一系列融合台灣民俗和流行美學的歌舞作品如《可愛冤仇人》、《玉梅與天來》和《浮浪貢開花》三部曲等,金枝演社創作群竭力尋求屬於台灣原創的歌舞音樂劇製作方向,成功融合了親民的生活記憶和歷史。編劇施如芳以中日戰後軍民偶遇的寓言為作,謙稱作為導演王榮裕成就「台客美學大業」的一塊基石,不僅合宜,亦將台灣歷史鬱卒不平的心結,繞指柔般撫平為一首「愛人已逝的情歌」;說是一則「進行曲」,但從劇中鋪陳的種種設計和劇情線索──例如金山之喻或是菅芒花的夕陽等等,足見整體製作的「款款深情」。
全劇劇情線的開場鋪排,沒有透過舞台視覺或導演調度刻意著墨「一夕翻盤」的政治局勢,僅僅藉由歌舞抒情,敘事觀點在小人物如春子、兵長,和大環境象徵角色如日軍少佐之間跳躍徘徊,直至這支埋伏深山的日本軍隊男役和「大國民戲劇團」的女優們相遇,我才能開始期待「高潮迭起」。
說是「款款深情」,但在我這個「心術不正」──偏愛詮釋潛台詞──的觀眾眼底,偏偏成了「款款偷情」。雙方人馬在兵長小林福德的一面之詞(騙得歌舞團的少女們前來金山工作,當作勞軍)下,於所謂黃金礦坑裡共同生活,悄悄滋生(或說延續)對彼此的寄望和依戀,那是多麼猥瑣和黑暗的慾望深處!在歷史強者的書寫裡,這樣的情感不能高聲張揚,而在《大國民進行曲》中,除了能偶似山歌或卡拉OK對唱般吐露,最後是被創作者用神話的力量「摧毀」──代表大日本的少佐與大中國的曾影師父對峙衝突,而男主角小林福德在舞台之外被殺──完成所謂謊言被戳破的悲劇性結局。
變不出太多把戲的魔幻寫實
嚴格說來,整齣戲的虛擬敘事條件,不算完整無瑕;以角色高橋為首的日本忍者和歌舞團師父曾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表演風格相當誇張、荒謬,更是討喜、諷刺,幾個「弄拙成巧」的場景都見導演王榮裕不刻意迴避觀眾的現實,直接讓演員與觀眾「對話」;諸如「東亞病夫」或射飛鏢和刀光劍影等表現。觀眾必須能將這些角色背後象徵的勢力和影響,予以落實在所謂反派的戲劇能量裡,才能理解周旋在謊言和真相之間的兵長小林福德,為什麼會死──或說為什麼創作者會安排他死,否則,整齣戲在礦坑裡的情節處理或是衝突起伏,真的都只停留在「愛你愛我」的男歡女愛。相對於這座足以有無限想像、實則無限殘酷與慾望橫流的礦洞,《大》劇的魔幻寫實──也可能受限於製作條件,真的變不出太多把戲來。
其中幾場礦坑的場景變換,的確與細膩的投影視覺巧妙結合出魔幻的詩意;擬真的農田村落、山邊夕陽和芒花白雪,真的都能打動我這個懷舊失落的觀眾的心坎。可惜,那都是一剎那間共鳴的浪漫而已,我還期待更多事件的回味和戲劇性的咀嚼。戲裡現實的變化太快,明明是卡通人物的捉弄廝殺,竟殺了我難得看中意的主角!所以,我到現在還在納悶,是誰殺了演員高銘謙飾演的台籍兵長小林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