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林文中總在作品裡放入太多的概念和意圖,難免模糊了焦點,或因為一些枝節而影響了整體的表現。這次,他試圖藉童年的遊戲找回最簡單純粹的本質,完成了一支眉目較清楚的作品。只是成年的林文中與幼時的林文中之間的安靜凝望,使重拾孩童歡樂的竊喜與肩負今日的壓力,隱然在舞作中並現,卻還是那個游移不定的靈魂。
林文中舞團《尛》
9/23~26 台北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林文中返台自創舞團後,接連推出「小」系列三支舞作。做「小」並非意味著他的退怯,正如賽跑的選手,皆以蹲低蜷縮的身軀,作為飛躍的起點。那麼,發表了三小作品後,林文中的下一步是什麼?
由「小」出發,是林文中探索「微型劇場」表演形式的選擇,在有限空間裡實驗肢體延展的各種可能,同時透過近距離的互動,進行一種對照的檢視——編舞者要觀眾清楚看見每個細節,也由此感受觀眾的直接反應。這是冒險,也是自我挑戰。
重拾童趣,一場人與空間的對話
二○○八年的《小》,和二○○九年的《情歌》,林文中用不同形式呈現身體與空間的關係。這次,他邀請裝置藝術家姚瑞中和燈光設計李建常共同發想舞作《尛》(音為ㄇㄚˊ,是「麼」的古體字)。由三個「小」疊成的「尛」,就像堆疊積木的感覺,是三個大男生重回童年玩積木的遊戲去尋找靈感,企圖創造出一個純淨簡約又充滿童趣的作品;主要的創作概念,在於進行人體與幾何對比的實驗。
《尛》舞以三面觀眾席的安排,把國家劇院實驗劇場框成一個與表演者近距離互動的空間。兒時玩樂的積木,被放大了十五倍,堆滿表演區,還要保留一角落給陳慧宇做現場鋼琴演奏。舞作未起,已讓觀眾充分感受到「尛」的字型和意象帶來的侷促感。
正方形、長方形、三角形、圓柱形和半圓形等各式幾何形狀的積木,散置如孩童遊畢離去後的景象,看似混亂,其實是為這場演出創造了一個可變性極高的舞台。舞者從布包裡倒出一些小積木,在大塊積木上玩起疊疊樂,聚焦於「小」,是為了接下來放大到整個表演區展開的一場人與空間的對話。
放大的積木,最重的有十公斤,舞者在推、拉、扛、抱的過程中,將積木拆解再重組成各種形狀,彷如隨興堆疊,實則經過精心設計和演算,可作為舞者躲貓貓的屏障,或在飛機、船、時鐘等視覺意象的轉換中,提供了肢體律動的各種可能和限制。林文中用這些空間區隔與造景所發展出來的舞蹈,展現了多層次變化,例如玩跳房子遊戲,或蹺蹺板的滑行墜落等設計,及部分群舞的編排,各有趣味巧思,但可惜受限於道具所佔空間過多,舞者攀上跳下之間的不安或不穩,也讓林文中快速變換動作的舞蹈特色,有些施展不開來。
搬積木過程,干擾音樂與行動的流暢
在巴赫平均律輕快的樂音中,重現大家共有的童年回憶,應是愉悅的交流和呼應。不過,陳慧宇的演奏和舞者之間的互動,不時出現彼此等待或追趕,顯得默契不足。有半個人高的積木,在搬動挪移時的沉重,也使舞者從嘴角泛笑變成面露吃力的尷尬,和迎合音樂節奏的匆促,都在觀眾眼前放大呈現。特別是段落之間的轉場,音樂未歇,舞者卻像搬運工扛著積木遊走其中,不僅碰撞的聲響干擾了觀眾欣賞音樂演出,行動中也少了流暢的美感。若能將此過程融為舞蹈的一部分,更盡情地去玩人體與幾何對比的遊戲,這些橋段或過場的可看性,必能為舞作加分。
過去,林文中總在作品裡放入太多的概念和意圖,難免模糊了焦點,或因為一些枝節而影響了整體的表現。這次,他試圖藉童年的遊戲找回最簡單純粹的本質,完成了一支眉目較清楚的作品。只是成年的林文中與幼時的林文中之間的安靜凝望,使重拾孩童歡樂的竊喜與肩負今日的壓力,隱然在舞作中並現,卻還是那個游移不定的靈魂。創作長路迢迢,何妨定下心來,面對此刻的自己,踩出穩健的步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