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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貝格:《紅色的凝視》(1910)(陳漢金 提供)
談畫說樂

視覺與聽覺藝術的匯流

荀貝格的繪畫與音樂

康定斯基與荀貝格都主張,繪畫創作應嚮往著音樂般的純粹、高超境界,繪畫應是一種視覺的音樂。以下是荀貝格的說法:「…眼睛總是專注於具體的事物,因此耳朵應是比眼睛更高級的。假若畫作能透過音樂般的節奏、音樂效果來表達內在的理念、內在的意境,則又另當別論,在此狀況下,繪畫不再只是眼睛所見之物的複製品。」

 

康定斯基與荀貝格都主張,繪畫創作應嚮往著音樂般的純粹、高超境界,繪畫應是一種視覺的音樂。以下是荀貝格的說法:「…眼睛總是專注於具體的事物,因此耳朵應是比眼睛更高級的。假若畫作能透過音樂般的節奏、音樂效果來表達內在的理念、內在的意境,則又另當別論,在此狀況下,繪畫不再只是眼睛所見之物的複製品。」

 

荀貝格(A. Schoenberg)的音樂創作是樂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他在廿世紀初徹底地解放了不協和音,將傳統的調性音樂導引至「無調性」(atonality),成為「現代音樂」的先知。荀貝格於一九○八年左右,擺脫了他的後浪漫時期,進入無調性階段,就在這個時候,他也開始熱中於繪畫創作。這位音樂大師為何涉足美術領域?他的畫風與當時維也納的美術潮流有何關聯?他的繪畫美學與音樂思想是否相互呼應?

荀貝格的繪畫歷程

在兩世紀之交,荀貝格(1874-1951)早年的一些後浪漫風格音樂創作已為他確立了名聲,儘管這些作品的發表,總是在保守的維也納激起爭論。他在柏林工作兩年,於一九○三年重返維也納之後,逐漸進入了以馬勒為中心的音樂圈子,以建築師洛斯(Adolf Loos)為中心的美術圈子,這兩個藝術圈子中,匯聚了當時講求大膽創新的音樂家、文學家、畫家與建築師,是維也納推展前衛藝術的核心。

從荀貝格遺留下來的廿餘件維也納畫展相關的畫冊,可看出他對美術活動的熱心參與;他更無師自通地,在一九○五年以後開始作畫。在那時,以克林姆(G. Klimt)為首的「維也納分離派」已在兩世紀之交,完成了擺脫因循守舊的初步任務,繼分離派而起的另一批年輕畫家們,諸如蓋斯特爾(R. Gerstl,1883-1908)、歐本海默(M. Oppenheimer,1885-1954)、柯克希卡(O. Kokoschka,1886-1980)、西勒(E. Schiele,1890-1918),分別進行著更大膽、激進的嘗試;他們的實驗、探索必須等到一九○八年「藝術展覽場」(Kunstschau)的首次畫展時,才顯示出具體的成果,這批畫家獨特而激進的畫風,被稱為維也納的「表現主義」(expressionism)。

「藝術展覽場」首屆表現主義畫展的年代,與荀貝格音樂創作進入無調性時期的年代正好都是一九○八年,可說是一項完美的巧合。無調性音樂就像表現主義繪畫一般,都是十九世紀浪漫精神的激化,它們都反映出廿世紀初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極度徬徨不安的氣氛,主觀而誇張地渲染出藝術家迷惑惶恐的內心世界。

業餘畫家荀貝格雖未能參與表現主義畫展,卻在一九○八年到一九一○年之間大量的繪製了六十五幅油畫,那是他終生畫作總數的三分之二,如此狂熱的創作,無疑與一件殘酷的現實經驗有關——在當時曾經震驚維也納藝術界的「蓋斯特爾事件」!

蓋斯特爾事件

畫家蓋斯特爾比荀貝格小九歲,他熱愛文學與美術,與荀貝格在上述的兩個維也納藝術圈子相識。蓋斯特爾熱愛音樂,企盼成為樂評家;業餘畫家荀貝格則是有意從這位職業畫家習得更專門的技巧,兩人於是很快地成了好朋友。一九○六年起,蓋斯特爾進而認識了荀貝格夫人馬蒂爾德(Mathilde)與兩位女兒,並為荀貝格家庭繪製多幅畫作。蓋斯特爾與馬蒂爾德產生了不正常的戀情,終成為醜聞,逼使蓋斯特爾於一九○八年上吊自殺,過世時才廿五歲。他在自殺前曾銷毀了許多文件與畫作,以至於死後很快地就被忽略、遺忘。近年來他被美術史家們重新研究,證明了他是維也納表現主義興起之前,最具前瞻性的畫家。

荀貝格與蓋斯特爾的畫作,儘管都具有表現主義的傾向,若仔細加以比較,可看出相當不同之處。蓋斯特爾在結構佈局、運筆用色各方面都顯得相當專業純熟。相較之下,荀貝格的畫作則顯示出業餘畫家或「素人」(naive)畫家般的樸拙特質——略去了畫面複雜的結構與寫實的細節,而顯得較簡化、抽象。他的一系列自畫像,以及被他稱為「凝視」的另一個系列,畫中人物的身軀部分都被省略了,畫面只呈現出臉部的表情,整個表情尤其聚焦在獨特的眼光上。

蓋斯特爾事件之後,荀貝格彷彿為了發洩情緒而瘋狂地作畫,他的音樂創作也在這個時候進入無調性時期——《第二號絃樂四重奏》(作品10)的四個樂章,前兩個樂章是調性的,具有聲樂獨唱的後兩個樂章,已充分顯現出無調性的特徵,音樂充分反映出歌詞陰沉、悲觀的情緒:一位身心受創的人,在他的禱詞中透露著安息的期盼。

在《第二號絃樂四重奏》之後,荀貝格的三部具有歌詞的無調性作品,似乎還一再地反芻著作曲者本人主觀的心靈創傷——獨唱劇《等待》Erwartung(1909)、唸唱劇《月光小丑》Pierrot lunaire(1912)、音樂戲劇《幸運之手》Die Glückliche Hand(1913)。畫家柯克希卡相當勁爆的劇作《謀殺者,女人們的指望》(1907),無疑對這些音樂劇作產生直接的影響。荀貝格本來期盼柯克希卡能擔任《期盼》與《幸運之手》的舞台設計,卻未能如願,荀貝格後來親自進行設計,許多圖稿都流傳到今日。

在繪畫中尋求音樂境界

荀貝格相當珍視他的繪畫創作,一再尋求展出的機會,卻屢遭拒絕。一九一○年,在某位書商的贊助下,荀貝格終能舉行個展,展出四十餘幅畫作,其中包括了幾幅馬勒的肖像。這場展出引發了連串的惡評,其中一則如下:「荀貝格的繪畫與音樂,同時讓我們的眼睛與耳朵都感到不好受」。然而在次年,由於一位大畫家的賞識,使得荀貝格的繪畫令人刮目相看,這位大師是推倡抽象畫的康定斯基(W. Kandinsky,1866-1944)。康定斯基邀請荀貝格參與他所主導的「藍騎士畫派」(Blaue Reiter)的首次展覽,並且成為既欣賞他的音樂又推崇他的繪畫的知音。他們兩人日後經常在書信中彼此交換藝術創作的心得、審美的經驗。

康定斯基頗推崇荀貝格的繪畫,認為那是種相當抽象、充滿音樂特質的畫:「…就像在他的音樂中一般,荀貝格在他的畫作裡去除了所有繁瑣蕪雜的成分,直接地觸及藝術的本質」。而根據荀貝格自己的說法:「繪畫對我而言就像音樂一般,都是自我表現,渲染情感變化,表達理念與情緒的方式。」「在繪畫中,我只是將音樂轉換成形式與色彩,如此而已。」「藝術屬於潛意識的領域,它要表現的是自我的內在,那是直接而不加掩飾的表達,而不是用來表達某個人的品味、教養、智慧、知識。所有這些後天的屬性在藝術中都是不必要的,必要的則是先天的、直覺的屬性。」這些表現主義式的美學觀念,都被體現在荀貝格本人的音樂與繪畫創作中。

康定斯基與荀貝格都主張,繪畫創作應嚮往著音樂般的純粹、高超境界,繪畫應是一種視覺的音樂。以下是荀貝格的說法:「…眼睛總是專注於具體的事物,因此耳朵應是比眼睛更高級的。假若畫作能透過音樂般的節奏、音樂效果來表達內在的理念、內在的意境,則又另當別論,在此狀況下,繪畫不再只是眼睛所見之物的複製品。」

儘管在繪畫方面已享有相當的聲望,荀貝格卻在一九一二年以後逐漸脫離這個領域,而專注於音樂的創作上。一方面由於音樂創作占去他太多時間,使他無暇作畫,另方面可能是他感到眼高手低,對一位自學的業餘畫家而言,想在繪畫方面登上更高境界,還存在著許多不容易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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