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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雪狄斯考與傑拉德.摩爾(Gerald Moore,左),費雪狄斯考許多早期的藝術歌曲錄音都是他彈鋼琴伴奏。(© Auerbach 金牌大風 提供)
紀念大師 In Memoriam

憶廿世紀的典範歌者——費雪狄斯考

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獨唱音樂會,係以歌者為中心,選曲主要為了一展歌喉,不同於此,費雪狄斯考在安排他的音樂會時,匠心獨具,以作曲家為主,安排一組組的歌曲,他更是第一位在音樂會中,將聯篇歌曲不間斷地完整演唱的歌者。他不僅唱德語藝術歌曲的代表作,如舒伯特、舒曼等人的作品,也發掘孟德爾頌、布拉姆斯等人較不為人知的藝術歌曲。諸此種種,以一人之力,費雪狄斯考讓愛樂者得以一覽作曲家精心寫作的藝術歌曲全貌,擴大了古典音樂欣賞曲目的深度與廣度。

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獨唱音樂會,係以歌者為中心,選曲主要為了一展歌喉,不同於此,費雪狄斯考在安排他的音樂會時,匠心獨具,以作曲家為主,安排一組組的歌曲,他更是第一位在音樂會中,將聯篇歌曲不間斷地完整演唱的歌者。他不僅唱德語藝術歌曲的代表作,如舒伯特、舒曼等人的作品,也發掘孟德爾頌、布拉姆斯等人較不為人知的藝術歌曲。諸此種種,以一人之力,費雪狄斯考讓愛樂者得以一覽作曲家精心寫作的藝術歌曲全貌,擴大了古典音樂欣賞曲目的深度與廣度。

二○一二年五月十八日晚上,我上網看德語報紙,赫然映入眼簾的,是費雪狄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1925-2012)於當日過世的消息。在模糊的目光中,一些個人的相關體驗驀地由記憶裡湧現。

藝術歌曲

一九八○年秋天,在正式成為海德堡大學的學生後,得知費雪狄斯考將在鄰近的曼海姆(Mannheim)有場藝術歌曲之夜,我興奮地趕緊去買票,以免向隅。音樂會當晚,開場的第一組歌曲,他的聲音偶顯乾澀,除此之外,全場無懈可擊,那應著歌詞與旋律收放自如的音色、音量,與鋼琴完美無瑕的搭配,讓我第一次對於藝術歌曲看似簡單、實有深意的音樂藝術真諦,有了深深的體會。中場休息時,聽到有人言道,樂評人不太喜歡聽他的音樂會,因為沒有可挑剔之處,也就寫不出東西來。這一個半開玩笑的說法,卻留在我的記憶裡,因為,沒有聽過費雪狄斯考的現場演唱,是難以理解這句話的多方含意的。

隨著音樂學的知識漸長,慢慢了解到,我們今天聆聽的「藝術歌曲之夜」這種形式,以作曲家的作品為中心,安排演唱曲目,竟是這位得天獨厚的歌者建立的。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獨唱音樂會,係以歌者為中心,選曲主要為了一展歌喉,不同於此,費雪狄斯考在安排他的音樂會時,匠心獨具,以作曲家為主,安排一組組的歌曲,他更是第一位在音樂會中,將聯篇歌曲不間斷地完整演唱的歌者。他不僅唱德語藝術歌曲的代表作,如舒伯特、舒曼等人的作品,也發掘孟德爾頌、布拉姆斯等人較不為人知的藝術歌曲。諸此種種,以一人之力,費雪狄斯考讓愛樂者得以一覽作曲家精心寫作的藝術歌曲全貌,擴大了古典音樂欣賞曲目的深度與廣度。不可或忘的是,雖然費雪狄斯考永遠是音樂會的焦點,他卻不時強調,演出者係為作品、作曲家服務。作品、作曲家是音樂藝術的核心,是他終生的信念。

歌劇與當代音樂

除了藝術歌曲外,費雪狄斯考也長期活躍於歌劇舞台。歌劇演出史上,至今為人津津樂道的,為他在一九四八年,於家鄉柏林登台飾唱威爾第《唐卡羅斯》Don Carlos中的波薩(Posa),一鳴驚人,那年,他才廿三歲。之後,在柏林、慕尼黑和維也納歌劇院,不時可看到他的身影,拜魯特音樂節和薩爾茲堡藝術節的舞台上,亦少不了他。如同準備藝術歌曲之夜的用心般,飾唱歌劇時,他會仔細選取角色、思考是否適合自己的聲音,若沒有百分之百地準備好,絕不上台;他一九七九年才決定唱華格納《紐倫堡的名歌手》中的鞋匠薩克斯,就是一例。當年有幸觀賞他演出的歌劇迷,至今依舊懷念不已。可惜的是,他在一九七九年以後,很少再演出歌劇,雖然他才五十四歲。一九八二年之後,連音樂會形式的歌劇演出,都不再有。慶幸地,費雪狄斯考錄過的歌劇相當多,也讓後世能透過這些影音資料,「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就錄音而言,一般粗估,他大約錄了四百多張錄音,稱其為錄音最多的歌者,絕不為過。不可或忘的是,他的錄音多在一九八○年代前完成,當年的技術條件與今日不可同日而語。

費雪狄斯考看重自己的聲音,也不吝惜自己的聲音。除了傳統的曲目外,他亦熱中於演出當代的作品;布列頓(Benjamin Britten,1913-1976)的《戰爭安魂曲》War Requiem一九六二年首演時,就是由他和皮爾斯(Peter Pears,1910-1986)擔綱。除了參與諸多當代新歌劇首演外,費雪狄斯考更不時邀請作曲家譜寫歌劇,其中,他的柏林同鄉萊曼(Aribert Reimann,1936生)為他量身打造的《李爾王》Lear,在一九七八年於慕尼黑首演,轟動一時。至今,《李爾王》已可名列廿世紀歌劇的常演劇目,首演主角的精湛聲音與演技,亦成為後人的標竿,他人演出李爾王一角時,都必須面對被拿來與費雪狄斯考相比的考驗。

音樂舞台上的朗誦者

一九九二年至一九九三年的跨年音樂會裡,費雪狄斯考唱了《法斯塔夫》的終曲〈世間諸事,皆付一笑Tutto nel mondo è burla〉,亦用此曲告別音樂舞台,雖然他才六十七歲。但是,曾經在舞台上發光發熱,要立時淡出,不是容易的事。費雪狄斯考換一種方式與聽眾分享他的聲音,除了詩歌朗誦外,在音樂作品需要「朗誦者」時,他經常接下這個任務。一九九九年春天,我帶一批學生到柏林體驗那裡的音樂生活,正好有一場在柏林愛樂廳演出的音樂會,其中一首為荀貝格的《華沙的生還者》A Survivor from Warsaw,當他一百九十二公分、高大微駝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時,又是全場的焦點,那宏量富戲劇性的聲音,為演出增色許多,也讓同行的學生扼腕,怨自己沒能早生幾年,聽不到他的現場演唱。二○○五年夏天,薩爾茲堡藝術節演出齊默曼(Bernd Alois Zimmermann,1918-1970)的《我環顧四週,見日光之下,所行皆非正義》Ich wandte mich und sah an alles Unrecht, das geschah unter der Sonne,作品需要一位男中音、兩位朗誦者,費雪狄斯考接下了其中的一位;可以想見那位年輕男中音的壓力。那時他已八十歲,並且,之前不久摔跤受傷,上場還需人攙扶。但是,他一開口,功力不減,聲音抑揚頓挫、收放自如、震撼人心。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不僅專注於自己的部分,更是從頭至尾,隨著音樂的進行,翻閱著手上的總譜,完全融入作品中,敬業的態度絲毫未變。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經驗舞台上的他。

音樂與藝術的家庭

費雪狄斯考家族原為單姓費雪(Fischer),世代書香。由於祖母系出狄斯考(Dieskau),是當年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題獻《農夫清唱劇》的對象,父親為家族名加上此字,成為複姓。雖然從小經歷了二次世界大戰,家中教育的嚴謹,從未間斷,奠下這位天賦異稟的智慧型歌者一生行事的基礎。除了聲樂外,費雪狄斯考亦是位不錯的業餘畫家,並且很早就開始嚐試寫作,亦在告別舞台後,嚐試指揮,只是後二者均未能有很大的成就。一九四九年,他與音樂院的同學、大提琴家波彭(Irmgard Poppen)結婚,兩人生育了三個兒子。一九六二年,在生第三子時,波彭不幸去世,結束了費雪狄斯考生命裡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之後,他兩度再婚又仳離,雖然期待妻子能為他好好照顧孩子,但是,孩子並不能接受新的母親。一九七七年,費雪狄斯考與匈牙利女高音瓦拉娣(Julia Varady,1941生)成婚,終於再次享受幸福的婚姻生活,伉儷情深,直至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雖然經常在外演唱,費雪狄斯考並未忽視孩子的教育,以普魯士的鐵的紀律要求他們。三個兒子都走藝術之路,老大為舞台設計師、老二是指揮、老三是大提琴家。儘管都各自成家,費雪狄斯考都會要求他們定期有家庭聚會,兒子們也都攜家帶眷,依言赴會。二○○七年秋天,我有幸至他柏林家中拜會,老二馬丁再三叮囑,不可遲到。當我們抵達時,離約定的時間尚有五分鐘。馬丁說太早了,要在車裡再等四分鐘,我們依言行動。當走到屋門口時,尚未按鈴,大門打開,男主人走出來,張開雙臂相迎。這一剎那,我理解了什麼是紀律,什麼是成就。那一天,大家談興很好,下午茶喝到傍晚七點。我是其中最年幼的,音樂年齡更小,幾乎是百分之百的旁聽者,聽著過去五十年活生生的音樂史,幸福無比。費雪狄斯考對我說的唯一一句看似與音樂無關的話,是「肩膀受傷手術後,兩手不一樣長,不好看了,彈琴也不順了」。一代歌者重視每個細節的追求完美,於此可見一斑。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費雪狄斯考逝於慕尼黑近郊斯塔恩貝爾格湖(Starnberger See)畔的貝爾格(Berg)自家家中,該處亦是當年華格納的主要贊助人路易二世(Ludwig II)辭世所在。

 

相關網頁費雪狄斯考過世後,網路上湧出許多資訊,其中一個網頁有系統地詳列出他音樂生涯的資訊,亦有柏林政府的相關追思活動消息,值得細細瀏覽:www.mwolf.de(德英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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