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二○一四年，蘋果推出了一系列廣告，主人翁iPad手不離身翱遊四海，隨時信手捻來一個app，開始玩起作曲編曲的故事。廣告中主角兩鬢飛霜，宛若多年前電視影集《飛狼》男主角金米高．文森（Jan-Michael Vincent）再度現身，又神似兩度F1世界冠軍車手海基寧（Mikka Hakkinen）重出江湖。他不是別人，正是來自西貝流士（Jan Sibelius）與諾基亞（Nokia）的故鄉，當今世上樂壇少有的指揮作曲二刀流：埃薩-佩卡・沙隆年（Esa-Pekka Salonen）。

落跑的救世主

世界樂評對沙隆年可說是又愛又恨，愛者因其才氣縱橫，恨者因其「浪費」才氣！沙隆年的才氣有多高？他在年方廿五的「稚齡」時，以從未研讀過總譜的情形之下，臨危受命登台指揮馬勒《第三號交響曲》。這場一九八三年的音樂會讓沙隆年成為當時樂壇的傳奇之一，樂評紛紛視沙隆年為大師接班人。卅四歲接掌洛杉磯愛樂（Los Angeles Philharmonic，簡稱LAPO），成為該團有史以來在位最久（十七年）的首席指揮。他不僅讓LAPO的實力擠下波士頓、紐約、費城等傳統老字號，成為全美的當代音樂重鎮，更在退任時獲頒樂團史上首個桂冠指揮殊榮。而他所灌錄北歐與當代音樂的唱片錄音，一直都被視為俱有雄辯與權威，甚至某些曲目還是唯一版本……在在都說明沙隆年的實力，出道至今卅年來，可說已臻大師之林！

但為何恨者又怪其「虛擲」才氣呢？須知「代班傳奇」一向是樂壇尋找大師的最愛。如當年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跨刀代替身體不適的華爾特（Bruno Walter），鋪陳了紐約愛樂的接班態勢；阿巴多（Claudio Abbado）代班病體微恙的伯恩斯坦，史卡拉與維也納的大門相繼而開！而「指揮／作曲二刀流」更是萬中選一的稀有品種，馬勒、伯恩斯坦與布列茲，都是“Chosen One”。但沙隆年自年少以來，就以承繼芬蘭民族英雄西貝流士音樂使命為己任。在那場傳奇的代班音樂會後，面對各方邀約紛至沓來，沙隆年滿心憂鬱，深怕指揮事業會耽誤了作曲的天命！

或許沙隆年根本無意造神，並對時下指揮四處首席客席如流水席的行徑頗不以為然。成名至今卅年，「僅」任三個首席指揮（任期絕不重疊），「僅」一任客席指揮，任期至少都十年。對於希望專心作曲的沙隆年而言，保持規律的生活，減少變動的因素，對於創作者是極為重要的。畢竟來自追求務實的北國極地，要在城市喧囂中消化焦慮與疏離，實在不克摻雜太多送往迎來與繁文縟節。你覺得他浪費指揮天分，沙隆年還覺得指揮浪費他作曲時間呢！

廿四年的等待

二○○六年，當年近天命的沙隆年終於同意接掌音樂總監之後，愛樂管絃樂團（Philharmonia Orchestra）終於理解，廿四年的等待不僅是值得，而且證明當年他們貌似豪賭地挑選年僅廿五的沙隆年上台代班，不僅是正確的決定，更為傳奇買上了廿四年的有效保險！因為愛樂管絃迎來的不僅是一位大師，一位組訓樂團獨有絕活的指揮，沙隆年更是最符合愛樂管絃建團傳統的音樂總監！

話說一九四五年，為了戰後文明重建而生的愛樂管絃樂團，在EMI公司王牌製作人李格（Walter Legge）的打造下，愛樂管絃成為一個以唱片錄音為己任的專屬樂團。儘管礙於當年國際政局無法掛名，但今日大家都知道日後成為一代指揮帝王的卡拉揚，就是愛樂管絃的首任指揮。之後卡拉揚空前絕後超過八百張唱片的世界紀錄，愛樂管絃就是鳴鑼開道者。

多年來，愛樂管絃在古典音樂與電影配樂的唱片錄音上，都交出了令人信服的成績單。然而在數位音樂的洪流下，沙隆年的到來，讓愛樂管絃灌注了新生命。在沙隆年的推動下，軟體業者為愛樂管絃開發出一款應用程式“The Orchestra”，讓使用者透過「欣賞音樂」、「介紹樂團功能」、「音樂賞析」三個層次，從八位作曲家（從貝多芬到沙隆年自己）的八部作品，來理解古典音樂與管絃樂團。更重要的是，沙隆年帶領愛樂與蘋果公司合作，成為在iTune上首度讓消費者全場下載的音樂會完整實況。這讓愛樂跨出了唱片的載體，真正進入了數位時代！

如同當年李格的期許，只有族群沒有名號，舉世無雙的愛樂管絃，終將因為科技的發展，讓音樂跨越時空的藩籬。至於沙隆年的才氣，或許終將不再背負著分心的包袱。卅年來的歷程早已證明，沙隆年不只是個指揮家，他是位與時俱進的音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