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其楣與梁志民詮釋姚一葦悲憫人性現實的《紅鼻子》。(許斌 攝)
紀念專輯 紀念專輯/姚一葦/劇場實踐

當劇作家走入劇場

當劇作家交出劇本的刹那,原本就是他隱身的時刻。但是,他也可以自寫作桌上起身,走進排演場,「忠實」地呈現那早已被他精心雕塑成的「世界」。和劇作家姚一葦在劇場裡重現他自己的作品是個什麼樣的經驗?我們邀請他的夥伴們來談談。

當劇作家交出劇本的刹那,原本就是他隱身的時刻。但是,他也可以自寫作桌上起身,走進排演場,「忠實」地呈現那早已被他精心雕塑成的「世界」。和劇作家姚一葦在劇場裡重現他自己的作品是個什麼樣的經驗?我們邀請他的夥伴們來談談。

大家熟悉的姚一葦是劇作家、理論家、美學家,甚至是一名古典詩人,在這些稱謂下,似乎總讓識與不識的人都感到他是嚴肅、威儀的學者。然而將這樣一位質量兼具的劇作家置於劇場的鏡頭焦點中,我們會發現除了他對自身作品的謹愼態度之外,原來就是一種「即之也溫」的典型。他帶著自己的劇本走入劇場中,滿腔熱情地想具現一字一句成爲完整的動作情態,亦沒有忘記理性地尊重「導演」這門專業,所以無論是一九八九年邀請陳玲玲在國家劇院合導《紅鼻子》、一九九五年請蔣維國擔任《重新開始》表演顧問,他表現出來的溫和態度大致就是源於這種冷靜而理智的判斷。

和專業導演合導自己的劇本

距一九六三年他發表第一個劇作《來自鳳凰鎭的人》,到他八九年親自執導作品《紅鼻子》,中間間隔了二十六年。這二十六年間,台灣的學校話劇團體、社會話劇團體、戲劇系都曾演出他的不同劇作,新加坡的藝術劇場、北京中國靑年藝術劇院,甚至不屬華語地區的日本岐阜齒輪劇團也公演過姚一葦的劇作。如果說劇作家參與劇場最具體的貢獻就是作品被演出,以這些例子來看,他已經是眞實地進入劇場了,爲什麼會在多年後自任導演,眞正「現身」排演場中,以導演和劇作者雙重身分推動一齣戲誕生?

接受邀請親自執導是一個原因,想將自己劇本創作的原意呈現給觀衆更是重要的動機。他曾經爲文說到:「一九〇四年,契柯夫的《櫻桃園》在莫斯科藝術劇院首演,由史坦尼拉夫斯基導演,……契柯夫認爲史氏根本沒有看懂他的作品,……並大罵史氏毀了他的作品。」這個例子好像在呈現劇作者與導演之間有條深深的鴻溝,「我們知道十九世紀九〇年代至本世紀初期的二十幾年間,一個導演得忠實於劇作家的作品,可以說是劇作家最神氣的時代,……而今天的劇作者則是不存在了。」他擔心的正是這一種劇作家離席的景況。但是在現實層面上,姚一葦是接受另一個劇場藝術家──導演──的原創自由:「一部劇本一經印行,作者本已經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一堆文字。這一堆文字任何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理解來讀它,來詮釋它,或依據自己的想法或觀念把它呈現在舞台上。史坦尼拉夫斯基導演的《櫻桃園》是史坦尼拉夫斯基的,當然就不是契柯夫的《櫻桃園》了。」

雖然這些表白還是隱約見到姚一葦對導演理解劇本方式的不安全感,但是當他面對同爲《紅鼻子》導演夥伴的陳玲玲,他提出自己的作法是:「一、在排演場絕不干預。二、有歧見在事後溝通。三、雙方以討論的方式溝通。四、每次開會(設計會議/製作會議等)之前,兩人先行溝通。」相當程度地開放自己,也就相當程度地接受劇本至劇場實踐過程的各種變因與可能。

《重新開始》一劇擔任演員的馬汀尼回憶排演情景:「雖然劇本是定本了,可是當我們演員在對詞或自己練習時,發現有更順暢的說法,提出來和姚老師討論,他多半會聽從我們的意見,並不堅持一字不改的原則。」要有這樣的信任,事先選擇合作對象的眼光就很重要,有人笑稱《重新開始》是「三五七」的組合──當時任導演的姚先生七十三歲,演員陳耀圻五十六歲,馬汀尼則是三十五歲。這樣年歲的人對生命的情感與生活的經驗都有較深沈的體會,當然也有因差異而產生的撞擊。

「另外一點很有趣的是:這齣戲的男演員是電影導演、表演顧問是劇場導演、而我也是劇場導演。只有我們的導演是劇作家不是專職導演。」馬汀尼笑著說姚一葦的「先見之明」,卡司與拍檔的挑選得當,何嘗不是導演在劇場實踐上的致勝原因。

文學性劇場與劇本劇場性

姚一葦的劇作,風格上偏向寫實主義,內涵注重刻劃人道主義精神,形式則有意發展成詩劇(以「誦」的方式說白)、或非詩劇卻同樣強調語言的處理──這幾個元素使得讀者與觀衆肯定他是文學性劇本的創作者。九〇年代台灣小劇場一脈前衛實驗的潮流中,姚一葦顯得與之格格不入,除了幾篇互有丟擲問題卻無深入對話的文章外,似乎沒有更明確的互動與理解。

關於這點,陳玲玲認爲現在整個環境資訊流動迅捷、MTV視覺拼貼多彩,年輕人喜歡這些、接受這種風格的影響;而文學創作需要的是沈澱、醞釀,需要的是時間,感受到的是孤獨,兩者之間的差異不言可喩。

但若要斷言這個時代已不會再有好的文學性劇本,或說已達一個傳統(30年代中國白話文學)的終站,或許都是沒有照顧到史觀、強行割裂各項關連的急躁之言吧?

劇本不等於小說,也不是單純的詩句而已,構成劇場的獨特元素及其呈現的效果是姚一葦所重視的。他一直不斷地提醒強調的是劇場的可行效果,譬如兩人情意深重,詩或散文儘可以抒情綢繆,但是戲劇得透過「動作」或「造境」來傳達,直接白描地談情說愛,都是失敗的劇場效果。

劇作不只是閱讀的文本,它必須活在劇場中,姚一葦終其一生都如此相信。

(本刊編輯 蔡依雲)

新銳藝評廣告圖片
評論與回響廣告圖片
歡迎加入 PAR付費會員 或 兩廳院會員
閱讀完整精彩內容!
歡迎加入付費會員閱讀此篇內容
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立即加入PAR雜誌付費會員
Authors
作者
數位全閱覽廣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