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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漢在記者會上專心聆聽問題的神情。(許斌 攝)

生日不希望驚動大家

十—號的記者會上康寧漢與台灣的媒體首次會面。由於四月十六日是大師的七十六歳生日,所以他在台灣將如何慶生,一直是大家最想知道一個謎。當一位記者問他這個問題時,康寧漢以他回話的方式──謙卑地將椅子往後拉開,並撐著桌子起身對著麥克風,和煦地說:「謝謝你們的關心,生日那天其實不準備安排什麼特別的活動。我只不過將參與今年新作《分微事件》的演出而已。」當現場記者們興奮地想再度確認長久受風濕之困,而走起路來有些顚簸的康寧漢眞的要與年輕舞者們同台演出嗎?此時,原本已坐下的康寧漢微笑著再度起身回答說:「與其說我會在台上跳舞,不如說我將在演出中『客串』一小段。你們到時候看了就知道!」

其實兩廳院早就準備好在十六號,也就是最後一場演出結束時,由林懷民上台爲大師獻花,也爲他祝壽。另外,雖然考慮到注重自然飮食養生的康寧漢是絕對不會享用生日蛋糕的,但是大師難得在台北過生日,當然還是不免俗地將一個點燃蠟燭的蛋糕推上台,並由全體觀衆一起爲他唱生日快樂歌。

令人敬畏的工作情形

十二號下午兩點,是康寧漢舞團的彩排記者會。其實,他們的彩排早在一點半就已經開始了,連在劇院三樓芭蕾舞敎室剛敎完本地舞蹈學生康寧漢技巧課的舞者,也婉拒媒體的採訪,急著趕到台上與大家一起排舞。

當記者們到場時,康寧漢已經背對著觀衆席,手握碼錶,坐在舞台前方,注視著寂靜無聲中舞動的團員。

沒有任何致詞或說明。

攝影記者爲捕捉康寧漢的神情,試著爬上舞台,但都被工作人員阻擋。而觀賞的記者們,也不敢大聲嚷嚷,怕干擾了舞者們發自身體的節奏。

舞者的默契,是靠長期一起上課與不斷排練,辛苦地用汗水換來的。他們平時上課就極少用音樂伴奏,頂多由上課老師數數拍子罷了。他們習慣於聆聽自己身體舞動時的韻律。如同康寧漢本人在十二號晚上的一場(聚集國內舞蹈、音樂、與美術界代表及康寧漢隨團的作曲家,及文獻負責人之)座談會中指出:每當他憶起早年在家鄕隨一位老太太在廚房學踢踏舞時,他腦海中也會同時響起老師鞋底與鞋跟所傳出的音樂節拍。他在另一次場合還爲我解釋說:「舞者們剛開始排練時,可能需要自己默數拍子。但是我希望他們到時候可以不必靠拍子而能自然地將動作跳出來。」

不急,不緩,大師級從容的演出風格

十三、十四號的第一場節目觀衆反應不錯,而十五、十六號晚上康寧漢更是親自在舞台上與椅子跳了一段「雙人舞」。看似靜止的他,發揮了靜中有動的功夫。每次因位子搬動而換的定姿──一次次因肢體的延伸、甚至後來借助椅子在空中的飛舞,而張力更大。不過,康寧漢都能適時地以一些小動作(如頭微傾),爲每個舞句畫下一個逗點。爾後,一名女舞者走出來坐在椅子上,與椅子融合爲一。康寧漢似乎毫不受干擾,將頭向椅座傾靠,一腳翹起,畫面矛盾地傳達一種如嬰兒依偎著母親的溫馨。之後,另兩名男舞者走出,將女舞者如一張無生命的椅子似地從康寧漢頭上「搬」走……

依依不捨地吿別台北

十六日,舞團在最後一場演出謝幕時,康寧漢被林懷民獻上的一大束紅玫瑰以及生日蛋糕給感動了。在「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及拍手聲的歡喜氣氛下,康寧漢欣然地將蠟燭吹熄。在一旁的舞者們也高興地爲他們敬愛的老團長鼓掌。走進翼幕時,康寧漢還一度轉身回頭,親切地在落幕之前與台北觀衆最後一次揮手道別。

國家劇院後台的舞者們已紛紛收拾好自己的衣物,準備搭巴士回來來飯店慶功。唯獨康寧漢還在掛著〝Sir Cunning-ham〞的休息室內,遲遲未出現。

從一九六〇年就在康寧漢基金會工作,目前擔任文獻管理部負責人的大衞.佛漢(David Vaughan)在一旁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眼看工作人員等著向康寧漢道別,於是佛漢便輕輕地走向康寧漢的休息室,說:「我去看看Merky(對模斯.康寧漢的暱稱)好了沒有。」

此時,從推開的門縫中,看見康寧漢正曲身收拾他的衣物。不久之後,就見到他手捧著由林懷民獻給他的那束花,與佛漢一跛一跛地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爲了方便讓他簽名,在一旁等候的我就自願替他拿花。

「謝謝你!」康寧漢客氣地說。「不過要小心直著拿,免得底部的水流出來。」如此仔細交待後,他才放心地將花遞給我,走近放在桌上的海報與照片,工整地簽了名。搭電梯下樓之前,康寧漢還依依不捨地往舞台的方向投注最後一眼,在親切地向後台工作人員握手致謝之後,他才轉身離去。

爲台灣藝文界留下一個完美的回憶

康寧漢舞團這次能順利來台,其實是經過兩廳院好幾年的接洽。來台停留一整週的活動,除了四場兩套全然不同的舞碼(從一九七五的《聲舞》Sounddance到今年最新的《分微事件》MinEvent)之外,演出前還有由大衛.佛漢主講的兩場康寧漢影片欣賞、一場康寧漢的座談會、四場開演前的舞碼簡介,以及由舞團資深舞者傳授的康寧漢技巧硏習課,外加在音樂廳藝廊展出的康寧漢舞團攝影作品及海報展。如此完備的策畫,除了顯示該團對再度來台演出的重視,更重要的,它也讓我們了解到一個歷史悠久的演出團體成功的原因,在於他們比別人願意多花一分心思、多盡一點力:他們願意多安排一些入門的活動,多準備一套舞碼,與當地的愛舞者進行更深更廣的雙向溝通。因此,一向冷門的現代舞節目,票房居然也可以達到九成的佳績。當然,康寧漢以七十六高齡親自上台參與第二套節目的演出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雖然前來觀賞的觀衆,不一定每位都能欣賞康寧漢非敍述性、多焦點、創作方式以「機率」(chance)替代個人意志、舞蹈/音樂/舞台設計各自獨立的編舞風格,但是,舞團超値的演出水準,是無庸置疑的。

(本刊編輯 林亞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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