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藝術?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就算是日常生活中平凡不起眼的小事,就會成為藝術。以法國編舞家奧立佛.杜柏(Olivier Dubois)剛在夏佑宮國家劇院(Théâtre national de Chaillot)上演的新作Auguri來說,舞者在台上只執行一個動作,就是奔跑。一個小時的演出中,廿二名舞者,從個人到群體,極盡自己速度,幾近失控地來回奔跑。最初的意象是快樂和希望的追尋,跑到最後,卻是逃離恐懼和災難的象徵。杜柏說,每當創作時,他一次只能有一個想法,但是當他抓住那個想法,就會把它實踐到極致,直到筋疲力竭為止。
二○一二年在亞維儂藝術節首演,讓杜柏聲名大噪的《悲.慾》是另一個鮮明的例子。舞台上裸體,並不罕見,但讓十八名男女舞者一絲不掛,跳完九十分鐘的舞,就是注目的話題了。杜伯刻意選擇不同膚色、身形、性別的舞者,在舞台上一字排開,彷彿要觀眾仔細端詳人與人之間的差異,隨著規律的行走、排列、穿越直至倒地、翻滾、交疊、顫抖、吶喊,通過肉身之苦的圖像描摹,深入挖掘靈魂深處的悲愴,呈現了孤獨與慾望、憂鬱與狂歡的生命共相,面對失序的世界,進行「生命意義何在」的存在主義式之永恆提問。
杜柏的舞作在歐陸評價兩極,《悲.慾》在英國沙德勒之井劇院(Sadler's Wells)上演時,《衛報》、《每日電訊報》甚至只給出兩顆星的評價。雖然作品極具爭議性,然而他表示,選擇裸體作為表現手法,並不是要驚嚇觀眾,或是讓觀眾覺得不好受,而是藉由赤裸的身體,觀眾可以深度挖掘自己和世界的連結,「透過赤裸體現,觀眾反而會反觀自我、透視自己的內在。」他強調,當我們仔細觀察他人身體時,就能反映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肉體如同一張世界文明史的地圖,當你可以閱讀身體,你就懂得這個世界。」
當身體成為藝術場域,裸體,就是藝術的極致展現。本期特別企畫,我們從杜伯的作品回探,在西方藝術史上,裸體向來是重要的創作素材,從遠古、希臘時代的雕像、畫作,到近代的電影、攝影,裸體創作的演變,如何影響人類「凝視」裸體的觀念?在歐陸劇場,全裸演出就是藝術呈現的手段,跟吃喝拉撒睡一樣稀鬆平常,甚至真槍實彈的性愛演出也百無禁忌,究竟他們對於身體的看法,如何建構而成?同時,本刊也專訪劉守曜、法蘭克.迪麥可、李貞葳、蘇文琪等藝術家,一探他們如何思考作品中的裸體,通過裸身演出,剝除符號的外衣,他們又想要傳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