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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穎(右)與黃小貓(左)(林韶安 攝)
專題 聊聊吧~關於她們.關於戲

冥冥中有註定,她和她的未完待續

黃小貓 ╳ 梅若穎

相交、相識多年,於公於私皆知心知己的友誼延續,黃小貓與梅若穎正準備將她們籌備已久的新作《未完待續》搬上舞台。劇本從塵封抽屜到片段讀劇、演出亦從今年年末的牯嶺街小劇場,演到明年年初的兩廳院實驗劇場,一快一慢、一動一靜的兩人,性格互補,也互為支撐、齊心合作,當她們的生活已雙雙開啟全新一章的這段日子,有了彼此的陪伴,戲裡戲外都離不開。

相交、相識多年,於公於私皆知心知己的友誼延續,黃小貓與梅若穎正準備將她們籌備已久的新作《未完待續》搬上舞台。劇本從塵封抽屜到片段讀劇、演出亦從今年年末的牯嶺街小劇場,演到明年年初的兩廳院實驗劇場,一快一慢、一動一靜的兩人,性格互補,也互為支撐、齊心合作,當她們的生活已雙雙開啟全新一章的這段日子,有了彼此的陪伴,戲裡戲外都離不開。

Q:忙了一年的《未完待續》,已進入排練最後階段,從今年三月開始,你們做了許多讀劇活動,十二月才登場的戲,為什麼會把製作期拉得這麼長、要忙那麼久?

梅若穎(以下簡稱梅):前期的所有讀劇活動,都可以算是《未完待續》整個作品的相關延伸,其實就好像一直「未完待續」的概念。

黃小貓(以下簡稱黃):這個劇本是非常寫實、充滿生活對話的,就算今天只有四個很好的演員,只要他們彼此有高度的默契和很良好的化學作用,光讓他們以對話一來一往「丟接」,都會好看——這其實算是我對於這個劇本的信心。既然如此,從這樣的態度出發,自然得先找到我喜歡的、也希望合作的演員,再從這裡延伸出去,那設計要找嗎?要找誰?誰來決定?那乾脆我們就不要導演了。

Q:沒有導演的工作方式有何不同?

黃:雖然是從一個已經寫好的文本出發,在沒有導演的狀態下,我們還是要找到可以一起前進的方法,其實就是一種「共同創作」的方式。沒有過去導演「一黨獨大」的意志,演員,包括各個設計,都有自己的風格和對於這個作品的詮釋,過程中自然就要經過彼此磨合、相互撞擊。譬如排練過程中,有很多種「版本」、做了很多調整,由演員一起發展,以因應他們彼此的特質。

梅:我們也會試著「搬風」。前後換一下順序、改一下邏輯,或是突然加上兩場全新的戲,因為我們四個人在排練場聊天聊得很開心,後來發現,劇本裡其實沒有四個人在聊天的部分耶!就再加進去。但是,沒有導演這件事情,其實非常辛苦。

黃:反而比較辛苦!這真的是一個實驗、一種自我挑戰,導演的一人意志有它的缺點,但也有優點——比較有效率,當你有導演的時候,你一次只要「配合」一個人就好了,現在可能每個人都得承受更大的壓力,或是要做更多的妥協。但是共同創作的精神,其實就這樣:團隊合作的時候,team的人數愈多,自我反而必須愈小。一開始會覺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發揮」,是沒錯,但是進入team work之後,如何依然能在群體中,保有自己的東西?這是我們在實驗的東西,很辛苦,卻也很有趣。

所以一開始要找誰進來這件事情其實很重要,我們真的是「煞費苦心」。有時候演員不只是對角色、對戲的詮釋,會有不同解讀,可能連彼此對於表演的看法、態度都不一樣。所以,當我們知道要用這樣的方式工作,能不能磨合就是第一個問題。在排練場上所產生的火花,有讓人舒服的,也會有互相「撞擊」的可能,那當然也是好的,即使在過程中、在那個當下,會非常不舒服。

梅:壓力也很大,像我跟高英軒就直接在場上吵架了,那都是很有趣的化學變化,都是良善的。更有趣的是,這跟我們的戲也蠻像的:四個人在排練場彼此交織的故事。在工作的時候,大家都互相幫忙,譬如黃小貓就很會制我、很會安撫我;我很會鼓勵她。高英軒會很聽黃小貓的話、梁正群很容易在大家都卡關的時候,像「神之手」一樣,天外飛來好幾筆,把我們都救起來。可以很直白地彼此幫助、一起決定,前提是建立在「信任」。

黃:算是刻意在建立這個信任: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

Q:所以其實創作、生活,還有演員的特質、個性,跟這個演出、這次製作都是密不可分的。

黃:都是連在一起的,不是公事公辦的氣氛。

梅:包括設計部門也是這樣,都是我們自己想要合作的對象。譬如舞台設計鄭烜勛,就是我莫名很想要找的人。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他,就先默默滑他的臉書,看到他有一幅油畫,就覺得那跟黃小貓對我說過的演出概念非常契合,我突然有一種靈感——有時候,就是靠著靈感——把油畫給黃小貓看、跟她說:「就因為這幅畫,我想找他做設計」。一開始寫信過去,他還以為我是詐騙集團,現在已經熟到可以來睡我家沙發了!

黃:其實這樣說起來,整個過程都有不少的……

梅:神助?或是說有一種 magic。

黃:算是憑感覺的往前走,沒有清楚的策略性。她是一個直覺很強的人。

梅:音樂設計也是啊!我們本來很久不見,有次聊天我提到我要做一齣戲叫《未完待續》,他就說他的無限融合樂團 TFP(編按:音樂設計是曾獲得金曲獎及金音獎的作曲演奏家,也是《海角七號》、《大稻埕》的電影配樂呂聖斐)去年專輯裡的最後一首歌就叫〈未完待續〉!這麼巧啊!我就問他,那要來幫我做嗎?就這樣找到了!

黃:這真的很……因為我們不可能有預算請到他。結果他就成為我們的音樂設計,他們兩人之間的連結,也從這個「未完待續」開始了。

Q:一起排戲、彼此磨合,自己找想要合作的設計,感覺一切都好「青春」。但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點,做這樣的實驗和嘗試?

黃:這又是一個「冥冥」了。這個劇本寫完之後其實擱了兩、三年,直到去年,我剛好在私人生活上經歷了一個「指標性」的轉折,那讓我的內在狀態有了很大的改變,於是突然覺得:抽屜裡有這個本,被我擺了那麼久,想要讓它再「活起來」——一個劇本如果沒有被演出,就不算真的活過。我就拿著本、跟梅若穎說:我們找家咖啡廳、再找兩個男生來讀劇吧!但是她說她「好忙喔」,我就說「沒關係,明年也可以,我等你。」然後,她就有了一個排練空間。

梅:會有這個排練空間,跟她剛剛說的經歷過程,也有點類似。去年我的生活也開始了一個——借她的話說——飛躍式的、突破性的、指標性的重大改變。同居十年後分手,我找了新的房子、開始新的生活,正好朋友問我在哪裡教課,他說有個空屋,問我要不要看一看。

剛進來的時候真的很傻眼,這裡天花板很低、內部裝潢就是一個辦公室,而且還不是正方形的格局,我記得我站在窗戶旁,想了大概卅秒,心裡冒出一個念頭:Why not?就說「好呀,我來試試看!」我跟小貓說,今年都要忙這件事,明年吧!然後我去參加一個工作坊,碰到另一個朋友,聊到廣藝基金會下個月就要開放申請明年的演出案。我就想,我手上有這個劇本,既然要辦讀劇了,那也可以演出啊!

Q:生活上的變化,以及製作過程中種種神奇的發展,回過頭來看,跟兩、三年前的自己比起來,會覺得現階段的自己自己有變得比較好嗎?

梅:應該說是完全不一樣的事。

黃:三年前的我是另一個自己,也不能說哪一個比較好。在我們分開「單飛」的日子裡,各自都經歷了各式各樣的成長與磨練。雖然私交很好,可是大家都太忙了,實際上,自己發生的事、沉澱的東西,彼此不見得都清楚。在這一、兩年內,我們都來到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其實不知道是什麼的狀態,是在這樣的氛圍裡,開始了《未完待續》。

梅:我常常想,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好像什麼事情都可以不用怕了。對我而言,我很有冒險精神、喜歡嘗試新的東西,當她跟我一起的時候,也會讓我有安心的感覺。

黃:我們在創作上、在個人特質上,都有動靜互補,好像前面有一個人在橫衝直撞、蹦蹦蹦地亂闖,後面還有個人默默在跟隨。而且,衝在前面的這位,他有時候是會「秀逗」的!

跟你說一個非常具有象徵意義的實際案例:大學上體育課的時候,要測跑步成績——我是這輩子終於不用上體育課了會覺得「真是太好了!」的那種人,而梅若穎是會衝過頭的人——我會一邊擺爛、一邊看著她跑,可以大概感覺到她的身體狀況。於是我會站在終點線上等她,因為我知道她會倒下,因為她會死命地跑、用腎上腺素、用超出她自己能力範圍的力量去完成這件事情。我就是那個接住她的人。

梅:現在也是。

Q:所以梅若穎算是非常「急性子」的人,那脾氣有不好嗎?

黃:因為她的速度快,可能對別人來說,會覺得好像比較沒耐心,或是耐心也比較快用完吧。

梅:不過這種情緒也不會表現在不太認識的人面前。

黃:而且就EQ來說,她的情緒管理比我還要好。我印象很深刻,有次我們在看以前大一演出的影片,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創作,劇名叫做《她和她》。演完之後,演員要乖乖坐在台上聽老師一個一個評論。當時有位老師的發言,我們都不是很認同,可是梅若穎的表情就是這樣……

梅:微笑加點頭,不要多說廢話,我內心當然是不爽呀。她就是臭臉……

黃:那時候我們才大一耶,還沒出社會,這其實就代表了人格特質,她其實是有大將之風的,愈「得體」就能往更大的地方去。

Q:那在真的不爽的時候,或是說,面對壓力、心情不好,你們會怎麼做?剛剛您說不喜歡體育課,那有運動的習慣嗎?或有維持健康的生活「療法」?

黃:保持運動是真的沒有,如果說所謂的健康生活方式,我是會去散步走路,一邊著聽音樂,用自己的速度,不疾不徐地一直走、一直走,這可以幫助我自然而然地調整內外節奏。如果說療法的話,我是有一套模式,可能不見得適用在所有人身上:當我處在一個所謂比較負面的狀態時,我會去順應那個狀態,去聽符合那個狀態的音樂類型─——不會硬要導正。

譬如說我現在的狀況很 dark,想要聽黑死樂、我就聽黑死樂;或是我現在感覺像一坨屎,那就來當一坨屎、盡情地成為一坨屎——算是採取一種直擊的手段。或許因為我是寫作的人、也是演員,這兩種身分都有一個特質:身上永遠都有理性掌控者在監督自己的感性。

表演者都有第三隻眼、第三個自我,會知道「我在幹嘛」,所以聽著音樂時,我知道自己是故意的,不是真的那麼「那個」,等到差不多夠了,再慢慢調整頻道,換聽比較平靜的音樂,接著或許就是開心的舞曲。

梅:我之前有嘗試過「弓道」,只是課上到一半就太忙放棄了。它不只是射箭喔,而是像茶道、花道或劍道那樣。我其實沒有 calm down 的時候,只有「壞掉」的時候,就真的是壞掉了。以前有試過夏威夷療法,現在卻沒用了,因為我的轉速太快,要嘛就開機、要嘛就當機。

弓道可以作為一種運動─——它很費力,光是把弓拉開就會用力到很想死、全身都在顫抖。但是你的心又要非常的安靜,心靈保持平靜,才能把箭射出去,對我來說是兼顧運動與內在的一種訓練。同時,它也是一個表演,從走路姿態、跪的方式、鞠躬的方式,要怎麼站起來等等都是「儀式」;一隊五個人,隊形也要維持「卡農」,前一個人做完動作、下一個人就接著開始,就像在表演,要配合五個人的呼吸。等這次結束之後,我想要恢復這個課程。我連弓都去日本買好了,很大一支,兩百廿公分吧!走在路上路人都說:「小姐,你這是要去打獵嗎!」

Q:最近有感覺困難的事嗎?

梅:我覺得困難的是時間好少!我希望一天可以有卅六個鐘頭,希望有很多、很多時間。要說困難的事喔,我覺得用錢可以解決的,都不是困難的事,所以像時間這種東西,一天一天、每隔一分鐘都在流逝,是宇宙的安排,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真的覺得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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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梅若穎

  •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碩士,為專職演員及戲劇表演老師。
  • 演出作品包括: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請聽我說》、創作社劇團《西夏旅館》、表演工作坊《如夢之夢》、外表坊時驗團《失眠等於睡著》、相聲瓦舍《借問ㄞˋ教授》等四十餘齣。

黃小貓

  • 畢業於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學系,為專職演員、文字工作者及劇作家。
  • 演出作品包括:表演工作坊《寶島一村》、創作社劇團《影癡謀殺》、外表坊時驗團《今天早上我們回家.直到世界盡頭》、相聲瓦舍《借問ㄞˋ教授》、國際劇場藝術節《婚姻場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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