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聆聽演出,馬勒的音樂線條的確更為鮮明,尤其像是法國號一些裝飾音都更有畫龍點睛之效;當然相較於原始版,樂手也必須面對更大的挑戰,因為每一聲部的重責大任都要由各個樂手獨力挑起,尤其在面對長線條時,沒了可相互替換的同聲部樂手,更要仔細計算,以免顯露破綻。比較令我意外的是,這場演出中樂團音色並未變得更為明澈,各個聲部在線條明顯之餘仍不乏音量……
大地之歌「樂興之時」二十周年系列
5/13 19:30 台北 國家音樂廳
馬勒(Gustav Mahler)的聯篇歌曲《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係常見曲目,但由荀貝格(Arnold Schönberg)改編之室內樂版演出頻率相對較少。荀貝格於一九一八年在維也納成立「私人音樂演奏協會」(Verein für musikalische Privataufführungen),致力於探索新音樂;有趣的是,該協會明言謝絕評論家參加,不事先公布節目,亦禁止觀眾鼓掌。另外也因經費考量,將一些大型作品改為室內樂版。馬勒的音樂在當時知名度相對較低,是故他的作品也在該協會改編之列,包括《大地之歌》;雖然該協會在一九二二年即解散,荀貝格也未及完成改編《大地之歌》,不過協會倒是成功舉辦逾百場音樂會,演出一百五十四部作品,改編作品之列也包括了馬勒《第四號交響曲》。
聽到更鮮明的音樂線條
馬勒的樂團時有獨奏般的線條,各線條並相互對應,也因此室內樂編制頗適合呈現其音樂架構。但在馬勒重要作品常被演奏的今日,是否仍需要演出此番室內樂編制呢?答案是肯定的。馬勒作品厚重的配器雖然有其織度及色彩,但室內樂版一來使其音樂中的線條更為明晰,二來應亦可給予獨唱歌手更多的空間,以設計其細部詮釋,更輕鬆呈現咬字,而不必像在原作中耗費較多心神在突出於樂團之上。當然由於馬勒往往將聲樂線條當成樂團的一部分來架構,室內樂版也會讓整體平衡明顯變化。
實際聆聽演出,馬勒的音樂線條的確更為鮮明,尤其像是法國號一些裝飾音都更有畫龍點睛之效;當然相較於原始版,樂手也必須面對更大的挑戰,因為每一聲部的重責大任都要由各個樂手獨力挑起,尤其在面對長線條時,沒了可相互替換的同聲部樂手,更要仔細計算,以免顯露破綻。比較令我意外的是,這場演出中樂團音色並未變得更為明澈,各個聲部在線條明顯之餘仍不乏音量,尤其第一首〈嘆世飲酒歌Das Trinklied vom Jammer der Erde〉明顯讓人感受到馬勒對人聲並不留情,並不真的針對特定聲音類型(Fach)顯揚其美麗的音域、以及避免在其較弱的音域使用厚重的樂團。所幸男高音王典雖是以高音自在著稱,但聲量及穿透力都未顯支絀,感覺即使演出完整樂團編制的原版亦可游刃有餘。而且王典雖是抒情男高音,但音色較乾,倘若放在早期德奧派歌手與義大利嗓音的光譜中、應較接近前者,而且聲音性格又有種衝勁,實在很適合這套曲子。在之後的曲子中嗓音更開、不受拘束,會讓人希望未來能聽他演出這齣作品的原版。
令人驚喜的美聲
抒情次女高音鄭海芸坦白說不是會讓人直接聯想到這套曲目的歌手(尤其她二○一七年才成功擔綱演出過有美聲線條及繁複花腔的羅西尼歌劇《灰姑娘》),聲音中也是以中高音域為亮點、並非以深沉音色取勝。這場演出中,一些在中音域(約為d至g音)的段落可以察覺馬勒並未顧慮歌手是否容易傳聲,雖然若指揮能考量採取更從容的速度,歌手應有更佳機會可舒展歌聲線條。鄭海芸或許不是典型演唱此款曲目的聲音類型,但其細膩掌握及在中高音的餘裕,倒是展現一種特殊的脆弱感;其對長線條的思考方式,也讓不少樂句、尤其在最長、最具挑戰的終曲〈告別Der Abschied〉中呈現宛如有美麗羽翼般的鳥兒慢動作飛過空中般的美感。
一向自詡為馬勒迷的指揮江靖波先生本次親自將荀貝格未編完的部分續完。猶記得他二○一七年與假聲男高音Nicholas Spanos合作巴洛克與古典曲目時令人印象深刻:該場音樂會中聽得出樂手雖非長期浸淫於該場演出的曲風中,卻因指揮的意志而能展現對古樂(historically informed performance)的認知。本場演出,樂團能帶出各個重要線條基本應形構的層次,雖然成果偏向「仿擬原編制音效」而不必然「追求室內樂式澄澈」,卻的確給觀眾近觀此一名作細部樂思的難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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