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2023/1/17 19:30~21:30
地點 台北 洪建全基金會敏隆講堂
主持 劉家渝 (曾任職朱宗慶打擊樂團與雲門舞集,現任愛樂電台主持人)
Q:我記得,小時候打開中廣,6點有陶曉清主持的「中廣熱門音樂」,7點聽余光,一直聽到深夜12點倪蓓蓓「今夜星辰」結束。這滋養了那個年代的年輕人。我也在那時買了把吉他,學唱〈美麗島〉,沒想到成為了禁歌,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這是我們走過的70年代。而在1978年,樊老師也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新象文教基金會成立了。
樊:1973年許常惠老師組織了亞洲作曲家聯盟,每一年在不同國家舉行大會,邀請各國的作曲家發表作品,交流亞洲地區的音樂文化。特別是菲律賓,雖然國際上斷交了,但我們保持良好的友誼。菲律賓國家舞蹈團在1979年就邀請雲門到馬尼拉文化中心演出。
我們也想要打開視野,也想成為主辦方,邀請全世界來台灣演出。當時像蘇聯、東歐的節目都沒辦法來台灣,我們只能到日本看演出,我覺得很可惜。1978年,我們成立新象,就是為了邀請一流的舞團、樂團、演奏家、聲樂家等都可以來台灣演出、交流,在大家的努力下,直到今年第45年了。
Q:新象開了我們的眼睛,讓在台灣成長的年輕人,能看見不同世界的藝術樣貌。同年,《薪傳》誕生。
林:我們真的很傻,如果當時想很多事情,就不會做了。但當時眼睛定定的,心思很簡單,那是時代賦予我們的能力。
(秀出《薪傳》第一代舞者的照片)有吳興國,與後來他的夫人林秀偉,但沒有羅曼菲,這非常聰明的女孩,一聽到要演《薪傳》就出國了。(笑)當時,《漢聲》四君子之一的姚孟嘉為我們拍攝的海報都出來了,我還不知道要跳什麼,我們就到河邊睡覺、搬石頭。愈搬,我覺得愈有道理,先民是勞動嘛!
樊:我們真的到河邊搬石頭睡覺,放鬆,還真的睡著了。這是懷民從美國帶回來的招數,弄得我們灰頭土臉,但經過那移山移海的感覺後,安然入睡,感覺非常好。
林:翻身,貼著地爬,蹲身搬石頭,走路,跑步——這短短幾句話,我們是用了好幾個禮拜完成。這些姿態與米勒畫作中割麥的農人不同,亞洲民族的農民在水田工作,永遠半蹲著。「蹲」成為《薪傳》的重要語言,不只對角色的刻畫,身體也跟西方舞蹈完全不一樣了。搬完石頭後,我們會坐下來,講自己祖先的故事。結束後,安靜下來,樊老師帶著我們吟唱、呼吸。
樊:透過冥想,一個音慢慢地延長,能自由地到另一個音。在自由中,你可以聽到別人與自己的聲音,用不同的聲音和聲,在那個時刻,也可以聽到風、水、蟲的聲音,與天地同在。
林:「集體」是《薪傳》的關鍵字。我們到南部演出,也到屏東佳樂水海邊,一樣唱那些歌,大家團結起來,讓聲音與海浪對抗、在一起。今天回顧好像胸有成竹,很有道理,但當時全部是即興,這支舞是40天火燒屁股編出來。音樂方面,還有陳揚的參與。
樊:陳揚是天才兒童,做很多現代音樂,演奏、作曲能力都高。他有一隻耳朵聽不見,但另一隻非常敏感,創作了非常多膾炙人口的民歌,比如〈魯冰花〉。在錄音室,他打擊樂器,也會製作樂器,地上一個破爛,只要發得出聲音,他都可以弄出音樂。多次合作後,我們認為《薪傳》除了舞者們在河邊團結的共振之外,還要加入打擊樂器,陳揚是不二人選。另外,也邀請了李泰祥的妻子許婷雅,我們在舞台上現場即興,破銅爛鐵就是我們的樂器,因為生活就是跟破銅爛鐵在一塊兒的。
〈渡海〉與〈節慶〉的鼓,都是陳揚打的。成為一個形狀後,《薪傳》到海外演出,正好朱宗慶從奧地利學成歸國,就一起去國外巡演。朱宗慶學了懷民所有組織一個團隊的本事,他很幸運,一回國就可以跟著雲門實踐。《薪傳》國內外巡演了174場,從首演的嘉義、台北場後,每一次都有更改,老林說《薪傳》到今年應該是第8代了。
人物小檔案
林懷民,雲門舞集創辦人暨創團藝術總監。1973年創立雲門舞集,2019年年底退休,執掌舞團的46年間,共編90齣舞作。創作經常從亞洲傳統文化與美學汲取靈感,編創充滿當代意識的舞作,備受國際舞壇尊崇,曾獲頒有「現代舞諾貝爾獎」之譽的美國舞蹈節終身成就獎。其他重要獎項有:美國洛克斐勒三世獎,法國文學藝術騎士勳章,德國舞動國際舞蹈大獎的終身成就獎等。
樊曼儂,新象文教基金會董事長兼藝術總監,身兼長笛演奏家、音樂教育家、製作人、藝術經紀人多重身分。曾任「雲門舞集」音樂指導、「台灣省立交響樂團」長笛首席。在樂界被譽為「長笛教母」。電影金馬獎主題曲〈金馬奔騰〉作曲者。曾榮獲金鼎獎最佳唱片製作人、臺灣藝術大學傑出楷模校友,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心頒發「崑曲特殊貢獻獎」及傳藝金曲獎出版類特別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