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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情報局》,2015,製片:Le Fresnoy,單頻道錄像裝置 ,13分30秒。(許家維工作室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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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能劇、當代聲響(下)

許家維的歷史影像敘事之所可能

「和傳統表演藝術合作,就是需要他們演出既有的內容,而不是創新的文本。我只要設定好舞台環境,一旦改變演出的語境,表演自然會產生變化。」許家維自我比喻像DJ、而不是指導演員的導演,「我的工作是讓既有的不同元素在設定好的場景中交匯,因此,我的創作不是起承轉合的單一敘事,而是網狀的交織。」

鏡外場景打破歷史幻象

《神靈的書寫》片中,可見許家維在攝影棚親自向鐵甲元帥解釋創作概念和執行過程,往後,許家維常於作品中帶入拍攝現場的畫面,他本人也經常出現在片中,像導演、又像演員。他將電影「鏡外場景」(hors-champ)的手法帶入,成為影像敘事的一部分,貌似增添表演性,卻又弔詭地像觀賞舞台劇演出時,因為導演的介入,對表演造成擾動或產生敘事上的斷裂,虛構的舞台場域瞬間被拉回現實。

諸如此類的手法,像是在《回莫村》(2012)、《廢墟情報局》(2015)可見擔任旁白的牧師和在現場掌鏡、收音的育幼院少年團隊;《在聖堂裡的一場演出》看到許家維在片中與考古學家、作曲家和工作團隊討論的過程等。

拍出一部影片不是許家維創作的目的,「整個過程才是重點,我把它當成一個事件,拍攝只是事件的一環。」因此,在他作品中可看到3個時空層次:一是過去的事件,二是當事人在片中講述事件的當下,三是觀眾看到作品時的未來時空。

「我不是要呈現歷史究竟是怎樣,反而更在意的是,我們是用什麼方法在想像事情?裸露拍攝的過程便是呈現一種想像事情的方法。」這樣的概念近似於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1898-1956)史詩劇場的「疏離化」,藉由讓觀眾看到背後結構的裸露來打破幻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驗或詮釋,書寫也有它的選擇:哪些要保留、什麼要剔除,我只是把這些隱藏在背後的結構掀開來,對主流進行提問。」

《在聖堂裡的一場演出》,2021,三頻道錄像裝置,16分40秒、3分53秒、6分40秒。(許家維工作室 提供)

當代聲響進入考古現場

《在聖堂裡的一場演出》和水下考古新作,都運用當代聲響作為其一的元素,令人印象深刻。兩個計畫都與作曲家許德彰合作,許家維還在摸索使其更妥善嵌合的方法。

《在聖堂裡的一場演出》記錄在《和平島的故事》造船廠地層開挖的聖薩爾瓦多城和修道院遺址的考古過程。許家維說服考古學家讓他在現場側拍,透過「科技考古學」(Archaeometry)和跨學門的研究,以及當代藝術的行動、聲響與考古交匯,共同面對一段超越我們經驗所及的巨大時空。

為避免淪為考古知識影片,聲音創作成了在片中平衡資訊轟炸的關鍵選擇,許德彰從考古挖掘到的鹿角、鐵器等為靈感,做出嶄新的樂器,另參照17世紀西班牙的宗教音樂和日治時期人類學家採集的原住民田野祭詞錄音檔,創造出過往的聲音,並以數位方式重建教堂可能的音場,也就是說,這件作品呈現出考古學家、藝術家、作曲家和演奏家各自對歷史想像的追尋過程。

在近期作品中,可見到許家維對聲音進行的各種實驗:《岩棺是不是棺》(2021)拍攝花蓮新社部落出土的距今3000年至2000年前的岩棺,結合部落青年的饒舌歌和貓公部落彈弓手的射擊聲,讓遠古和當代產生對話;《電子流動》(2022)由歌手將1950、60年代真空管收音機到數位時代電動車的電池技術原理,編寫成一首配合F1賽車節奏速度的饒舌歌曲;在澎湖及墾丁海域拍攝的水下考古新作,得力於「國立清華大學水下考古學暨水下文化資產研究中心」和「中山大學海下音傳實驗室」的協助,使用聲納收錄海面下的聽覺元素,以及錄製水下演奏大提琴和自製的螺旋槳音響裝置等聲音,透過不同的聲響類型,探測與歷史影像交互作用的諸多可能。

「相較視覺化的資訊,聲音的感受更直覺,如果只用講述、訪談、旁白等方式就很簡單,但也很危險,一方面它不是感受性的,像在讀書本文獻,另一方面,太仰賴語言,就沒辦法開發感受性和美學形式的創造,所以我想慢慢跟語言拉開距離,這是我使用聲響的主要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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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流動》,2022,三頻道錄像裝置、真空管收音機,2分57秒。(許家維工作室 提供)

影像敘事的幾種可能

「不局限於單一的表現或視覺語彙,為每件作品找尋合適的創作形式,每個創作計畫都像是對一個全新領域的探索,運用訪談、VR、電影語言和考古學的測量與分析方法等,深入挖掘歷史並為其賦予新生命……」,這是「Eye藝術與電影獎」頒給許家維的得獎理由,也精闢地概括出他的創作特質。

在真實與虛構交織的繁複影像裝置中,可看出許家維自我鞭策的強烈企圖,在藝術實踐上,「玩真的」是他創作秉持的核心,即使過程因此變得極度麻煩或困難繁瑣,都堅持進到現場拍攝(海面下亦然),或千方百計找到關係人,抑或透過傳統表演藝術、當代聲響等不同類型的藝術形式,用以連結大歷史敘事中未提及的個人、物質與地方的關係,如此,在不同地點與不同團隊合作,變成許家維創作上的必然與必要,正因過程中激發出非預期的化學變化,為作品帶來異質性的亮點,也為觀眾開啟觀看歷史和影像敘事的嶄新視角。

註:鐵甲元帥本來是隻青蛙,1400年前出生在江西的小池塘,成仙後第一間廟在武夷山,文革時期被燒掉。第二間廟在龜島,因國共分裂,馬祖變成前線基地,軍隊把廟拆了蓋碉堡,鐵甲元帥和歷史再次被扣在一起。馬祖和台灣的關係發生在國民政府來台後,亦即,馬祖沒有經歷日治時期。

〈神靈、能劇、當代聲響——許家維的歷史影像敘事之所可能(上)〉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4/09/13 ~ 2024/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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