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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慈愛(劉璧慈 攝)
藝號人物 People 戲曲演員

鄒慈愛 我就是我自己的主角(下)

演員:台上表演,台下變成透明狀態

其實,鄒慈愛覺得自己是個透明人。

但她的表演慾又從小就表露無遺。

會到劇校唸書,有部分因素是家境,但在花蓮長大的她始終想到台北,甚至在進到海光前,還曾考過復興劇校,只是沒有錄取。她說,鄉下常會拿著板凳到戶外看電影,只是她都看著天空,等候流星許願,「我要去台北,我要去台北。」每次願望都相同。所以當父親提出要送她跟妹妹去劇校時,妹妹還羞澀地躲著,鄒慈愛內心早不斷吶喊「選我,選我,選我!」只是那時候還得裝委曲向爸爸說:「好吧,我留下。」

所以,對於劇校裡的打罵教育、嚴格訓練等,鄒慈愛現在說起來更是雲淡風輕。「戲曲很多動作本來就是超越人體極限。」鄒慈愛頓了一下,還是說:「但那時候的我們對『體罰與否』本就是未知的,覺得被打好像是應該的。」經歷三軍劇校整併的她,最後從國光藝校畢業,笑說自己唸了12年左右的劇校。

生活裡的表演是一回事,上了台又是另一回事。

對鄒慈愛來說,上台表演隔了一層裝扮,而下了台的她就沒人認得,像是透明人。「舞台上那個人不是我啊!」她這麼說。特別是身為「女老生」,台上是個男生,台下就變回了女生。滿足了自身的表演慾,又能在卸除妝容之後,隱身、然後安撫自己的社恐。她笑說,自己的血型是AB型,或許也是種「人格分裂」!

不過,從國光藝校畢業後,鄒慈愛經歷了一段「沒人要」的階段——於是,她是名演員嗎?沒有戲演的演員,還是演員嗎?

鄒慈愛演出《夢紅樓.乾隆與和珅》中的嘉慶帝。(國光劇團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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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期,她在西門町打工,賣魷魚羹、打果汁,去中國文化大學唸書後,因為學費昂貴,也去酒店工作,唱英文歌與陪客人聊天。在劇校受到肯定,到陸光劇團實習時,也受周正榮老師指導,並且常替代他去勞軍,鄒慈愛總認為自己會有劇團收容,最後卻是失落的。

直到幾名演員組成的私人劇團「龍套劇團」積極找她演出,才讓鄒慈愛回到舞台。接著才在海光國劇團謝景莘老師對劇團的威脅利誘下,將鄒慈愛找了回去。她笑說,當時還在酒店打工的她最喜歡劇團貼出《斬黃袍》,因為演的是醉酒的趙匡胤,自己都不用「演」——其實這是句玩笑話。因為鄒慈愛似乎知道自己始終是名演員,會回到舞台,自覺不能弄傷喉嚨,仍維持了穩定狀態。

從小海光到國光藝校,從海光國劇隊又到整併後的國光劇團,鄒慈愛似乎吃定了「演員」這碗飯。「我經歷過劇校合併,又經歷過劇團合併,我就是個末代人。」她說的是段台灣京劇史,也是她成為「演員」的一段過程。

主角:我就是我,鄒慈愛

其實,鄒慈愛覺得「跑龍套」是演戲最快樂的時期。

她說,直到國光劇團後,由於團方要求與觀眾接觸與互動,才開始發現自己被認得,「我以前在台上很隨興,現在不行了,我得好好來。我的人生被框住了,也從那時候意識到自己是個演員,必須要負責。」

不過,鄒慈愛終究在很多自我開示裡,找到繼續成為演員的意義。

她想到自己還在國光藝校時,有次演出《花木蘭》裡的長官,雖不是主角,但戲分也算重,卻在謝幕時沒有拿到任何一束花。「我那時候很難過,為什麼他們都有,我沒有。我就開始反思,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呢?其實我還是享受演戲的,就因為沒有拿到花,所以我很難受,難道拿花才是最重要的嗎?」

那時的體悟,卻逐漸成為她後來經歷不平、質疑時的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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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慈愛(劉璧慈 攝)

「其實演戲是自己愛演,所以才會快樂,有沒有花、是不是主角都不重要。」鄒慈愛接著說出本日金句:「因為在舞台上,我就是我自己的主角,不管是哪種角色。人生也一樣,因為每個面向裡,都可能得扮演任何角色。」

與其說沒有主角夢,鄒慈愛其實只想扮演好所有角色,然後快樂。

她說,李小平導演很愛找她去幕後伴唱,第一次就是《三個人兒兩盞燈》(2005)首演。當時的鄒慈愛正與現代舞團「舞蹈空間」合作《三探東風》,被完全無法掌握的肢體表演整得半死,突然收到邀約,反而開心答應,當作解脫。

去(2023)年,被唐美雲歌仔戲團找去救火《臥龍:永遠的彼日》,不過是導演戴君芳的一句詢問,自己也覺得會不會答應得太草率——不僅要跨越語言,更重要的是離首演沒剩幾天。但鄒慈愛在唐美雲、小咪等演員的協助下持續成長,小咪甚至提出把原本刪掉的橋段「救」回來,想讓鄒慈愛多唱一點。

其他像是與臺北木偶劇團合作《杜子春》(2021)、《奧賽羅》(2022),鄒慈愛也不滿足現狀,在《奧賽羅》排練時拿出一條絲帕,當成木偶,作為奧塞羅的太太。「我就自己玩,當自己的導演。」鄒慈愛說得有點任性。

鄒慈愛繼續說:「我如果夠好,終究會被看見,你沒看見是你吃虧。」

隨即,又笑得人仰馬翻——當然不像青衣,更不像老生,但就是鄒慈愛。

〈鄒慈愛  我就是我自己的主角(上)〉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4/09/18 ~ 202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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