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耀的作品當中具有亞洲移民主體境況的社會關懷、對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反思,和以劇場改編經典文學的特色。2014年與師承周逸昌、習梨園南管的鄭尹真共組「窮劇場」後,更是在獨創與改編作品中皆關心傳統戲劇與當代劇場的相互映照。
近年作品如跳脫原作角色與文本的《紅樓夢續》;以及與江之翠劇場聯合製作,從宋元南戲《朱弁》劇目溢出、連結1950年代台灣政治犯角色互文的《感謝公主》,從中皆可看見高俊耀劇場生涯早期透過直覺與實驗過程所發展的創作方法,不斷在與其他體系相會之下,持續變形、深化。
於是當我們意圖梳理與剖析這樣一位作者的創作核心時,時常圍繞著其在傳統與當代劇場軸線的移動與融合;或是作品回應社會議題與身分認同的藝術功能。這些主題是如此豐富、切題且重要,讓我們以為它就是創作者的使命、唯一核心,好似一切行動皆繞著此點、遵循清晰軌跡在旋轉。
當然,這樣通透的運動是創作者多年耕耘的結果,不過去試圖論述另一種模糊而流動的運動,揭開過程與細節,或許能夠幫助讀者與觀眾理解一位創作者的養成。
與其說作品能夠代表其作者,不如說作者總是透過作品表現其生活在世界上的主體經驗。如同圍繞著作者而延伸出的一群動作,裹上層層抽象皮膚,創作者不自覺地透露著其氣味與觸感,意圖與其他世界交會,展開對自己、他人和周遭世界的理解。此經驗不僅是主動的意識,也經由被動的綜合,形構著自我與人格的表達。
「讀了戲劇系後,就理直氣壯地寫劇本、當導演……具體實現『我不是我』……或許隱隱意識到內在有個非常惶恐,不曉得如何應對急遽變化的小孩吧。」
這段文字出自2020年出版的《親密:高俊耀劇作選》當中文集與自序。我們似乎終於有機會稍微窺見創作者自述的內在絮語,並尋找初期某種根植於生活經驗的創作核心,也就是某個「故事起點」與其在日後作品累積下的蛛絲馬跡。
其中「理直氣壯」這形容特別引人玩味,或許每個人都在實驗某些身分、某種手勢,讓其能夠參與世界、與他人連結。
「對我來說,作品與劇場創作是梳理他我關係、自己與世界的關係的一種方式。」高俊耀說道。從最生活的層面說起,高俊耀家裡開餐廳,那時候沒有智慧型手機,店裡總會放報紙讓客人配飯吃,它也成為高俊耀認識身處世界的其中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