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旗.白旗.阿罩雾》以台湾史上的一段公案入戏。(刘振祥 摄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 提供)
焦点 焦点

剧场的台湾历史在哪里? 写在《红旗.白旗.阿罩雾》演出之前

历史绝少出现在台湾剧场之中,成为共同的记忆与经验。面对激越而戏剧性的台湾历史事件,国内多数民众大多感到十分陌生,不仅林家故事如此,所有台湾开发史上波澜壮阔的史诗,莫不如此,艺术学院戏剧系此次推出此剧,正是在为建构台湾当代剧场做尝试。

历史绝少出现在台湾剧场之中,成为共同的记忆与经验。面对激越而戏剧性的台湾历史事件,国内多数民众大多感到十分陌生,不仅林家故事如此,所有台湾开发史上波澜壮阔的史诗,莫不如此,艺术学院戏剧系此次推出此剧,正是在为建构台湾当代剧场做尝试。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红旗.白旗.阿罩雾》

5月17-19日

台北社教馆

移垦时期的台湾移民经常面临天灾人祸的威胁,各族群、聚落之间也因土地、水源的争夺而结仇,各拥武力,常引起大规模的分类械斗,甚至激发民变,而这些冲突的前因后果又与官方势力的介入有关。

红旗、白旗

正统与非正统

十九世纪中叶台湾中部的戴潮春、洪欉、林晟等人举兵反淸,杀官掠城,原因在于反抗官府的侵压,再则出于对宿仇阿罩雾(雾峰)林家的报复。尙时依附戴军的村庄揷红旗为标帜,而支持政府军的则揷白旗以示「淸白」,红旗大战白旗,这是淸代民变常见的情形。

民众常因血缘、地缘之故,依违于红旗与白旗,「正统」与「非正统」之间,红与白因而产生许多粉红色地带,十分荒谬,也十分无奈。曾经举红旗谋反的「暴民」可能在数代后举白旗效忠政府;而高举白旗的家族也可能一夜之间,反白为红,然后被打为乱党。戴潮春事件中持白旗平乱的雾峰林家与持红旗(或揷靑旗)谋反的北势湳(草屯)洪家,正是这样的例子。

戴案之前的林爽文反淸事作,时居大里寸(大里)林家先祖因与林爽文有同宗之谊,被卷入红旗之祸,以至田产被没收,备尝艰辛。十八世纪末,林家由大里迁居雾峰,逐渐累积财富,成为地方大族。但因水源问题与后厝(草湖)的另一支林家有杀父之仇,林文察、文明二兄弟千里寻仇,将后厝林和尙剖心割肉以祭乃父。后来,兄弟带罪入伍,率领林家鄕勇至浙江征剿太平军,这支战斗力高过绿营的台湾兵迭建奇功,林文察也因而官拜陆路提督,并回师征剿红旗。

相反地,林爽文事件中高举白旗,并 因功受到淸廷赏赐有加、旗众势大的草屯洪家在戴潮春、林晟举事时,因与戴林友善,又与雾峰争夺乌溪水源而结怨,因此选择红旗,对抗白旗。洪、戴、林三姓及其支持者事败之后,原有田产被充公或归林文明所有者不计其数。不过,林家兄弟由中国大陆回师平乱时,当时的台湾道丁曰健因争功而生嫌隙,而在日后处理叛产问题时,又招致民怨,最后仇家在官方怂恿下,反控林家,埋下日后林文明被杀的祸源。

一八七〇年三月十七日,笃信妈祖的副将林文明,率领一支进香队,伍欲至笨港进香,被办案专员凌定国诱骗至彰化县衙,当场血溅公堂,罪名是侵占叛产,欺凌民妇,聚众谋反。当时指控他的草屯洪家、柳树湳黄家及后厝林家在戴潮春事件中,皆与红旗对抗官军,与林文察、林文明家族势同水火。林文明被杀、林家兵勇群起激愤,正打算围攻彰化县城,文明之母戴氏适时制止,消弭了一场可能的民变,而后戴氏多次上京控案,为子鸣冤。

林家这件公案缠讼经年,最后不了了之。而民间对林文明「寿至公堂」则另有说词,整个案件恐怕只有慈祥的妈祖才知道真相,因为祂见证了整个复杂的过程。不论是林家、仇家都是妈祖的信众,而官方对于妈祖信仰也一向敬重有加,神圣庄严的妈祖祭仪无可避免地成为暗涛汹涌、遂行阴谋的场景。

雾峰林家在林文察和林文明时代,因战功进入官僚阶层。而后林文察战死漳州,林文明以匪寇之名被杀,从政治、社会的角度,都有其吊诡的「实情」,官方猜忌、地方大族问的斗争和自身的私欲,冤冤相报,血的复仇,滚著人性的贪嗔痴怨,都是造成林家公案的原因。

台湾开发史上的史诗

面对如此激樾而戏剧性的历史事件,多数民众却是十分陌生,即使这是台湾民间社会常见的例证。其实,不仅林家故事如此,所有台湾开发史上波澜壮阔的史诗,莫不如此,历史绝少出现在台湾剧场之中,成为共同的记忆与经验。长期以来,台湾舞台上看到的恒常是锣鼓喧天的中国英雄传奇与才子佳人,即使多元开放的当代社会,剧场呈多元化发展,传统、现代、西方、东方各种类型的戏剧都有展现的空间,美中不足的,仍然找不到台湾历史的影子。整体的戏剧环境仍明显以西方孕育的戏剧美学为主流,一般人所了解的台湾戏剧,不是专指布袋戏、歌仔戏等「民俗戏曲」,就是现代生活场景──「靑春悲喜曲」或「台湾乱象录」之类的演出。

台湾千百年来的历史发展、人文环境与族群变迁,一直没有成为剧场语言与文化史的一部分,仿佛它从未曾发生,以致于剧场对于历史的纪录竟是一片空白。缺少了共同的历史经验,所谓「剧场」也者,自然就属于少数「剧场人」的专利了。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一九九六年制作的《红旗.白旗.阿罩雾》雾峰林家故事的剧场呈现。关于林家历史的资料与论述甚多,在错综复杂、长篇累牍的文献、硏究中,类似吴德功《戴案纪略》所云:「贼用红旗,官用白旗,为贼者蓄发以别之」的纪录大概不容易为史学家与地方文献专家所留意,但对剧场来说,「红旗」、「白旗」却具有强烈的视觉色彩与丰富的舞台语言与象征效果。

《红旗、白旗、阿罩雾》的戏剧结构,是以林母载氏京控案为经纬,用倒述方式从林家、仇家、官方三方面立场来呈现林文明「正法」事件。历史场景中出现许多民俗艺术质素,诸如戏曲、说唱、迎神祭仪,这些民众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环节,与带悲剧性格的林家人物的舞台呈现同时俱进,相互感染,企图透过完整舞台形象凝聚、塑造简炼的历史意象。

不过,正因为剧场的质素、内容迥异,这出使用许多台湾历史、民俗传说、福佬语言、戏曲元素的制作显得格外艰难,因为已经脱离了参与者熟习的知识背景与学习、生活经验。艺术学院戏剧系师生从希腊悲剧、莎剧、京剧、歌仔戏到不同风格的现代剧场作品多所涉猎,但无庸讳言的,对台湾历史、人物、地理的了解有限,即使是古迹犹存的宫保第,可闻可见的地方历史与庶民生活型态,也极为隔阂。

尝试建构台湾当代剧场

但是,这毕竟是建构台湾当代剧场应有的尝试,也是必须经历的过程。经过这次的制作,原本连雾社、雾峰都分不淸楚的同学(在台湾教育体制下,这种现象一点也不奇怪!)多少了解十九世纪、台湾历史事件及民众生活之一斑,并勇于挺身面对台湾社会文化,以与实际剧场经验相互印证、发明,希望能为台湾历史剧场寻求时空位置,使它能像文学、美术与其他艺术领域一样。反映台湾文化的变迁、史观与现况,进而与现实社会、文化及民众生活产生互动,成为当代戏剧的活水源头。

 

文字|邱坤良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主任

新锐艺评广告图片
秋天艺术节广告图片
欢迎加入 PAR付费会员 或 两厅院会员
阅读完整精彩内容!
欢迎加入付费会员阅读此篇内容
立即加入PAR杂志付费会员立即加入PAR杂志付费会员立即加入PAR杂志付费会员
Authors
作者
新锐艺评广告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