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宏征说,尽管现在小剧场的主流论述总是得大胆创新,好像没有一个可以引起话题的顚覆创意,就表示落伍了,但他希望自己可以尽量不受干扰,回归剧场本质及自我的创作路线,扎扎实实地做戏。
外表坊时验团「李尔三个王」
5月25〜27日
台北时报广场
去年推出创团演出「一桌二椅三导演」的「外表坊时验团」,今年将目标瞄向莎士比亚,推出第二回公演作品「李尔三个王」,制作灵感来自前年由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主办、以「李尔王──实验莎士比亚」为题的演出,当时集合了海峡两岸三地的导演进行「各自表述」,包括台湾的赖声川和杨德昌、香港的荣念曾及北京的孟京辉。此次外表坊的公演,除了有赖声川当年在香港发表的《菩萨之三十七种修行之李尔王》之外,又加入另外两个同样从《李尔王》出发的新创作:团长李建常的《舞李尔》与导演符宏征的《当李尔击鼓时》。三个导演、每部作品三十分钟,延续了外表坊去年创团演出的「规格」之外,新增的创作游戏规则是:每部戏要有三位演员,以及必须包含影像的现场使用。而符宏征的《当李尔击鼓时》,更在规则之外,订下「声音实验」的课题,挑战《李尔王》深厚的文本意涵。
符宏征诘问──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关于《当李尔击鼓时》的创作由来,符宏征说,其实早在几年前观赏日本「鬼太鼓」及台湾「优剧场」的击鼓演出之时,台下的他在脑海中便联想到许多关于结合打鼓与身体的创作构想。酝酿多年后,当他接到「李尔王」这个题目,一个四百年前莎士比亚写下的英国宫廷家庭悲剧时,仿佛来自远方的鼓声,直觉性地在他心中响起,声声敲击著关于人心千古不亘的爱欲情仇、真实谎言,便决定尝试以声音为主角来实验李尔王。
符宏征找来「身声演绎社」的吴忠良合作,原因除了他擅长击乐与肢体表演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表演上的调皮幽默。两年前当吴忠良出走优剧场,与其他三位同伴成立身声演绎社后,首次投入的表演作品便是当时符宏征的硏究所毕业制作《纵使世界在转动》。符宏征回忆当时导戏时心情较紧张,整个剧组的演员属性上也较严肃,幸好有爱搞笑的忠良加入,有效调解并激发了不少创作上的气韵。况且《李尔王》是个绝对悲剧,深谙「以轻表重」之道的符宏征,刚好可以借重吴忠良的趣味性,对这个悲剧大大游戏一番。
以击乐出发,《当李尔击鼓时》以三位演员集中呈现李尔王与大、小女儿之间的关系,从父女三人之间的谎言、猜忌与分裂到李尔王的忿怒、疯狂到淸醒等情绪的表现。不过,相对于这个历史悲剧主线的沈重,符宏征另辟蹊径,找到故事中国王身边的「弄臣」(傻子),作为主要的叙述者。这个在《李尔王》剧中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小角色,曾引起不少莎学上的讨论。傻子一直以嘻笑吟唱的方式出现,扮演著滑稽的丑角,但从他口中所吐出、乍听之下是疯言疯语的话语背后,却隐藏著比所有人更清醒的真相智慧,时时提醒读者李尔王正步步走向的自我毁灭之路。于是《当》剧的三位演员,以乐师、说书者串演著傻子或李尔父女的多重身分,回应在莎剧中常出现的「戏中戏」表现方式,演员、角色穿梭于剧情中反复诘问:「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声音、肢体、李尔王
《当》剧初期排练的方式,是由演员自选片段与角色,然后尝试用各种乐器来表现。走进身声演绎社的排练室,映入眼帘的是各式的民族打击乐器,有来自非洲的手鼓、东南亚的摇铃、口簧、拇指琴及台湾的风锣、大鼓等等,正好成为本剧以声响为实验的丰富材料。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尝试,导演决定采用活泼愉悦的非洲手鼓为主要乐器角色,有别于一般人对于打鼓神圣而严肃的印象,在开场戏〈小丑乐师的问〉里,三位演员以类似街头艺人及说书人的身分,分别使用大小不等的非洲手鼓与笛子,带领观众进入剧情。其他的乐器则在接下来的几个正戏段落中轮番上阵,包括〈女儿与父亲的对话〉用的大鼓,〈小女儿的痴与父亲的惊、怒〉用的雨筒、风锣、拇指琴与大鼓,〈大女儿的霸〉中则用了摇铃与鼓,〈小女儿的爱、大女儿的恨与父亲的疯、悔〉用了雨筒、风锣与枯棕榈叶。
至于开场后约三分钟的现场播放影像,符宏征有个构想,准备向拍过《李尔王》的电影大师们致敬,不过画面和声音却将走完全不同的方向,他希望能借此让进剧场的观众「既看戏也听戏」,重新思考声音与画面之间「非想当然耳」的关系。
符宏征说,其实发展到最后,剧情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如何运用声音与身体来表达剧中三人浓烈纠葛的情绪与情感。在音乐部分,击鼓指导吴忠良与简昭宜夫妇不断编谱适合的节奏、质感来供导演筛选;在身体的部分,导演则要求演员寻找击鼓姿态与角色内在情感的统一。吴忠良说,宏征是个理性而细腻的导演,当他的合作伙伴,就是不停地尝试,直到找出导演所谓「恰当好处」的表达方式。的确,这也符合了符宏征一贯的导戏质感:淡淡的,但很有味道。他说,尽管现在小剧场的主流论述总是得大胆创新,好像没有一个可以引起话题的顚覆创意,就表示落伍了,但他希望自己可以尽量不受干扰,回归剧场本质及自我的创作路线,扎扎实实地做戏。
走出排练场一会儿,听到远方的鼓声继续敲打,他们仍继总努力地寻找,寻找与李尔王有关或无关、但与创作绝对有关的声音。
文字|谢东宁 特约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