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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海宁(前左)应罗曼菲(前右)之邀,来台为云门2排《创世记》。(云门舞集2 提供)
专辑(一) 黎海宁与神话之舞

肉身书写的拼贴神话

黎海宁的《创世记》

作品机敏细腻却又狂野混乱的黎海宁,带著她的《创世记》再度来到台湾与观众见面。向来擅长从文学中汲取创作灵感的她,这回取材各民族的创世神话,经由与云门舞集2舞者的激荡互动,将呈现一出台北版的《创世记》,是否也能为台湾「传达起始与重生希望」呢?

作品机敏细腻却又狂野混乱的黎海宁,带著她的《创世记》再度来到台湾与观众见面。向来擅长从文学中汲取创作灵感的她,这回取材各民族的创世神话,经由与云门舞集2舞者的激荡互动,将呈现一出台北版的《创世记》,是否也能为台湾「传达起始与重生希望」呢?

云门舞集2《创世记》

3月28~30日

台北新舞台

一九九九年成立时,以「小而美」编制为特色,担负下乡推广演出任务的云门舞集二团(以下简称云门2),在艺术总监罗曼菲的领导下,三年来除了排演云门舞集历年经典舞码之外,也曾邀请卓庭竹、布拉瑞扬、伍国柱以及JO Stromgren编创作品。今年云门2邀请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City Contemporary Dance Company,简称CCDC)驻团编舞家黎海宁(Helen Lai)来台,与云门2合作排演黎海宁一九九八年作品《创世记》,这是云门2首度与黎海宁合作,也是云门2在过去的小品创作之后,第一次演出长达九十分钟的舞作。

云门与黎海宁的因缘结得极早,开始于展跳她的作品如《冬之旅》(1984)、《某些双人舞》(1986),后来云门在一九八八年宣布暂停,直到一九九一年复出,邀请黎海宁为其编创《女娲的故事》,此后还陆续合作了包括《春之祭》(1994)、《看不见的城市》(1995)、《女人心事》(1996)、《不眠夜》(1996)与《太阳悬止时》(1999)等舞作。

音乐‧文学‧自我

云门舞集艺术总监林怀民曾形容黎海宁为「一个李清照式的编舞家,以纤细敏感的风格,独步中国舞坛」,作家平路则在观赏过黎的舞作后,将黎与小说家卡尔维诺勾连审视,发出「一位艺术家居然可以承袭两个相反的风格?一端是细致而准确,一端则狂野而混乱。……」(注1)这样的问号。无论是李清照抑或卡尔维诺,黎海宁在创作上所获致的赞誉,都不约而同提及她的机敏细腻,以及作品中富含的文学涵养。

的确,黎海宁曾说过自己的创作泉源三分之一来自于音乐,三分之一来自于文学,另外的三分之一,则来自于内在的自我。父亲从事音乐配乐工作,母亲是新闻工作者,黎海宁自小即浸淫在音乐、写作与满室的书海当中,她的阅读范围种类广泛,与编舞直接相关的,则包括:与卡尔维诺作品同名的《看不见的城市》、改编自希腊悲剧《伊底帕斯》Oedipus,兼容阿加莎‧克莉丝蒂(Agatha Christie)的侦探推理与马奎斯的魔幻风格入手的《O先生家族死亡事件》(2002)、取材自希腊悲剧《安蒂冈妮》Antigone的《夏至》(1999)、屈原《离骚赋》的《九歌》(2000),以及这次搜罗各族有关创世神话传说所编作的《创世记》等。而若浅略归纳黎海宁的创作,会发现大致有「远古」与「现代」两种路线,取自典籍神话或观照外在环境城市变迁与自我省视的内容趋向。

看不见的城市‧看见自己

早期黎海宁的舞作偏向芭蕾风格,题材多著墨于男女关系。一九八五年接任CCDC艺术总监后,她开始有意识地寻求形式与语汇的转变。一九八九年,身心俱疲的她辞去职务,出走一年,遍游纽约、西班牙、墨西哥及北非等地;此后,她的作品,不仅展现了各种文化的交融运用,也反映出她曾经是个漫游者,所感受过的个体孤绝与纷扰城市的对照。不过,黎海宁感兴趣的,其实是许多创作者共同关注的永恒命题──生与死。「对我而言,生命是严肃却绝不沉重,它是最寻常不过的,在生时有种喜悦,而喜悦中依然受著死亡阴影的纠缠,这种矛盾简单来看,也就是灵魂与肉身的拔河,其实亦是人的一种处境。」(注2)

问黎海宁初临异地首先会到哪里?她说:「街上」。会做什么?「闲晃。」不同于印象中的艺文人士,独坐咖啡馆观察人群、振笔写作,回忆起来,她说西班牙的光线与巴黎不同,纽约空气的味道跟伦敦很不一样。当置身人群之中,不同的语言排山倒海而来,让她对于自己的存在格外地清楚与敏感,而远离家乡、将自己自熟稔的环境抽离之后,「在╱不在」的意识与思考也更加鲜明而清晰。

创世的生死爱欲

一九九七年黎海宁为CCDC编作《革命京剧──九七封印》,从「京剧」这项传统戏曲程式与现代舞的「革命」发展,对应香港回归的时局变化、千禧将近的人心动荡,舞作中充盈著「世纪末的颠覆与毁灭」(注3)。姑不论引人臆测的政治意涵,黎海宁旋即于翌年推出「传达起始与重生希望」(注4)的《创世记》,仿佛为创作者自己与观者打了一剂强心针,标示香港迈入崭新阶段;而当CCDC带著这支作品前去北京的青艺剧场演出时,更缔造出舞评家欧建平所形容的「火爆京城的空前纪录」(注5)。

《创世记》共有〈浑沌〉、〈创世〉、〈造人〉、〈洪水〉、〈遗民〉与〈再创世〉六段,分别取材自《庄子》、旧约《圣经》、埃及《死亡之书》、《楚辞》、玛雅族传说、印地安卡拉哈族与拜乌地族传说、印度传说与《广林奥义书》等。始自一黑布罩顶男舞者独舞的〈浑沌〉,蒙面的意象清楚表达了蒙昧与未知;继而一名说书人上台,叙述玛雅族的十三天创世传说,群舞的嘶喊呻吟、扭动挣扎暗示诞生的痛苦;女子四人舞的〈造人〉,是黎海宁先找到音乐,依据埃及《死亡之书》叙述克佩拉神以四肢互相交配、流泪造人的记载,由舞者发展动作而成的段落;〈洪水〉由四对在腰间缠缚绳索的男女舞者,表现互相牵制依赖的关系;〈遗民〉呈现洪水灾难后的恐慌,说书人加入舞者,以不成语句的咿咿呀呀与混乱的手势动作,呼应圣经记载上帝变乱语言,人类所处的失语状态;最后的〈再创世〉,先是出现一段张力丰富的双人舞,一个脸裹绷带、身著西装的男舞者,与一个宛如来自另一个原始时空的女子,表现相遇的好奇害怕与彼此探索却紧张拉锯的关系,之后再回到说书人,在电脑上键入拼音文字,投影于舞台地板与舞者身上,暗示另一文明的开始。

这次由云门2舞者演出的《创世记》台北版,基本架构不变,但黎海宁在抵台与舞者工作之前,即交给舞者一份功课──找出自己喜爱、有感觉的创世神话传说,而为了避免舞者限制了自己对《创世记》的想像,也要求舞者不要先观看香港版的录影带,动作与内容在排练时再发展,这也是她在编创时博采各族传说的原因,「用自己的选择与想像,重点是这些感觉是否可以关联(relate)到现在。」至于舞台、服装与灯光设计等,也将因应台北的场地与设计者而有所更动(注6)。

此刻,舞作仍在进行中,会不会「火爆台北」尚未可知。不过,黎海宁认为一位优秀编舞者的基本条件是要有精准的判断力,然后才论及聪明才智,与是否能触动灵魂人心;对于这点,黎海宁笑说CCDC的舞者曾表示跳她的舞很满足,「因为我的眼睛很好,看得出来他们跳得如何,哪些要哪些不要。」她为瞇著眼道。

 

(本刊编辑 杨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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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平路,〈勾连起的女人心事〉,本刊第四十八期专栏,1996年11月,页91。

2.吴易珊,〈躯壳与披挂的华服一同腐烂──专访香港编舞家黎海宁〉,本刊第七十七期,1999年5月,页23。

3.黄琇瑜,〈溯浑沌诸事,叹红尘痴儿〉,本刊第六十八期,1998年8月,页56。

4.同注3。

5.欧建平认为黎海宁用全新的结构与语言驾驭世界大文化,舞作的张力与剧场氛围对当地观众而言都属陌生,而舞者展现的能量惊人,演出其间曾进入观众席触摸观众则让部分观众不知所措。参见欧建平撰写的〈现代舞史诗《创世记》何以走红京城〉一文,文化月刊,1998年11月。

6.《创世记》在香港文化中心剧场演出时采两面观众席设计,台北版改为一面。香港版的服装原始构想来自叶锦添,台北版则以顾问称之。

参考网站:

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http://www.ccdc.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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