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在剧中是玉皇的臣子,也是他的翻译机,在玉皇极具节奏感的字句间,金牛将他的指令与怒气即时翻成英文,或是略带喜剧的夸张表现以英文回应。例如说,玉皇第一次开口后,金牛转头向观众说:「如果你听不懂,去上(中文)课吧!」
在纽约看盛宗亮的歌剧《银河》The Silver River,和生活在纽约市这个文化溶炉里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你接触到各国文化的形与貌,人们使用不同的文化语汇,持有不同的价値观,却可以找寻方法相互沟通。在《银河》中,旅美华裔作曲家盛宗亮以中国传统故事「牛郎与织女」为汤底,加入古今中西的各路材料,煮了一道风味特殊的大杂烩。这部号称为「室内乐歌剧」的作品,在短短七十分钟内使用室内乐(小提琴、大提琴、竖笛、打击乐在乐池中,加上长、短笛,琵琶及声乐在舞台上)、独舞、京剧武生,融会剧场口白,以及一点百老汇的风格,由三位亚洲艺术家──包括来自上海、定居密西根的音乐家盛宗亮、华裔剧作家黄哲伦以及新加坡剧场导演王景生(Ong Keng Sen)合作,在纽约林肯中心艺术节二〇〇二年的舞台上,让《银河》的光芒四射。
银河,在John Jay College Theater的中型舞台上,是一道由舞台上方的瀑布,洒入约七〇公分宽的水道中,贯穿到前舞台,流入舞台前区的水池里。就是在这流动的银河中,下凡的织女(女独舞者,由来自台湾的杨文珊[Yang Wen-Shuan,译音〕担任)沐浴、嬉戏,与牛郎(男中音,Joseph Kaiser)相识相恋,注定了一段没有完美结局的爱情。牛郎和织女都有著双重的化身,代表牛郎的是男中音和长、短笛手(David Fedele),两人都扮为牧童,一面演出、一面灵巧地跳跃于流动的银河间。织女的另一半是琵琶女李惠(Hui Li,译音),穿著传统中国味道的衣裳,坐在架设在银河上的椅子中,随著椅子向舞台前后方移动,铿锵有力地弹奏,将琵琶之声提升到剧场的重心。与琵琶女共享一角的独舞者,除了面孔和紧身衣上的具有东方味道的螺旋图样,跳的是源自西方的现代舞。
语言差异的趣味
《银河》全剧中最具相对照性的两个主角是扮演玉皇的京剧武生(Yu-Cheng Ren),以及扮演金牛的非裔女演员(Karen Kandel)。这两人和织女一样,同属于天上仙境,却是南辕北辙般不同。金牛身著极具现代立体感的服装,操著一口清晰流利英语;玉皇则以京剧中的老武生全套粉墨登场,念的是平仄分明的京剧韵白。金牛在剧中是玉皇的臣子,也是他的翻译机,在玉皇极具节奏感的字句间,金牛将他的指令与怒气即时翻成英文,或是略带喜剧的夸张表现以英文回应。例如说,玉皇第一次开口后,金牛转头向观众说:「如果你听不懂,去上(中文)课吧!」
金牛与玉皇的「鸡同鸭讲」,中英文的对话成为一种模式,在他们两人沟通的同时,听众仍然只听得到金牛只说英文的口白,玉皇只表现京剧的身段,表情和念白。这也许就是盛宗亮所说,当他容纳这么多材料之间,「让各材料保持原味」是他处理的方式。
盛宗亮的音乐是架设在西方理论的基础上,大、小提琴、竖笛和打击制造出十分表现主义的音乐,和它们舞台上的对台(长、短笛和琵琶)不时构成室内协奏曲的形式。盛宗亮运用铙钹、大小锣、磬等乐器的丰富音响,将色彩鲜明、节奏明快的武场气氛以及玉皇对于牛郎织女相恋的怒气表达入神。整个歌剧的进行,由指挥盛宗亮本人根据台上的动作、表情、口白,甚至灯光变化来给演奏者起拍,让音乐与戏剧密切地连结。
现代人的古中国印象
这个二〇〇二年七月在纽约林肯中心艺术节年的《银河》和一九九七年在圣塔菲室内音乐节(Sante Fe Chamber Music Festival)首演的版本已大有出入。新的《银河》加入了织女的另一化身──舞者,为了让牛郎也有另一个具体化身,原来在乐池的长、短笛手被移到台上。此外,舞台上加入两个侍卫,以肢体动作和英文念白增强玉皇的威严和排场。这些变化主要是新加坡剧场导演王景生的主意。这些变化的确让角色的深度增加,也使得舞台上的动态活泼许多!
大致而言,《银河》的舞台意象十分中国,声音则偏于西方。扮演玉皇这个京剧武生的扮相和念唱做工,赋予最初的中国印象,其他角色的服装采用了玉皇御袍上的颜色,做了融合东方味道的图案却十分实用现代的设计。音乐经常成为京剧片段的武场背景,却同时具有其主体价値。《银河》虽不是一部浩大的歌剧作品,但是音乐与剧场精致的结合与扎实的整体制作让人印象深刻。
特约撰述|魏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