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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夫曼斯塔的《每个人》Jedermann是一九二二年萨尔兹堡艺术节的精神指标。图为今年同名新制作的剧照。(罗基敏 提供)
环球舞台 萨尔兹堡

从保守到开放,从创新到稳健

萨尔兹堡艺术节回顾与展望

表面上看来,今年艺术节的整体走向并未与莫提叶时代有很大差别。莫提叶时代诸多决定,鲁齐茨卡「萧规曹随」继续执行。细加观察,却可见到二者的不同。莫提叶时代的演出反映出其个人之音乐喜好及求新求变的剧场品味,并不时为自己辩护。鲁齐茨卡则安排曲目及演出者,提供公评,本人则不发表相关意见。

表面上看来,今年艺术节的整体走向并未与莫提叶时代有很大差别。莫提叶时代诸多决定,鲁齐茨卡「萧规曹随」继续执行。细加观察,却可见到二者的不同。莫提叶时代的演出反映出其个人之音乐喜好及求新求变的剧场品味,并不时为自己辩护。鲁齐茨卡则安排曲目及演出者,提供公评,本人则不发表相关意见。

草创时期(1945以前)

早在一八七○年代里,萨尔兹堡即成立有以莫札特为名之基金会,亦有不定期举行的音乐节,希冀能将莫札特出生地建立成音乐城。一次世界大战后,战败国的奥地利国土缩水、经济萧条,唯一可以安慰和骄傲的是音乐财产。众多有心之士更希望能让萨尔兹堡成为德语地区的音乐节中心,不畏万难,继续推动著固定音乐节的理念。一九一七年,一群人士在维也纳集资成立「萨尔兹堡艺术节基金会」,并在萨尔兹堡成立分会,主要目标为建造剧院和推动每年定期举行的艺术节;这一个基金会的成立和开始运作可称是今日艺术节的直接源头。

一九一八年八月,艺术委员会成立,负责艺术节的节目、演出人员等等相关工作,被推荐的三人为莱因哈特(Max Reinhardt,导演及剧院经理人)、夏克(Franz Schalk,指挥)以及理查.史特劳斯(Richard Strauss,作曲家及指挥)。一九一九年二月,霍夫曼斯塔(Hugo von Hofmannsthal,文学家)与罗勒(Alfred Roller,建筑师及舞台设计师)亦加入,这一个五人组奠定了艺术节的理念。同年八月的会员大会上,霍夫曼斯塔的演讲揭示了艺术节的宗旨与目标:每年夏天于专门为艺术节建造的剧院中演出歌剧和戏剧,再逐渐扩展至其他时段。霍夫曼斯塔并特别强调,「歌剧」与「戏剧」的最高戏剧理念是一致的。

象征意义大于实质

一九二二年八月廿二日,霍夫曼斯塔的《每个人》(Jedermann,1911年于柏林首演)由莱因哈特导演,在主教座堂前广场露天演出,揭开了艺术节的序幕。由于演出相当成功,亦奠定了《每个人》成为艺术节的精神指标。这一年的艺术节亦仅演出此剧五次,可称象征意义大于实质。一九二一年,由于艺术委员会的计划内容未被尊重,引起委员会成员的不满与抗议,导致该年艺术节依旧只演出了《每个人》。

一九二二年五月,瑞尔(Franz Rehrl)当选省长,在任至一九三八年始为纳粹逼退。在这十六年里,瑞尔以其行政上之规画、协调长才、对艺术的热爱与重要性的认知,不仅盖好剧院,并逐步奠定艺术节行政的基本组织架构,对艺术节的贡献厥伟,可称是萨尔兹堡艺术节终能成功的幕后大功臣。

一九二二年可被看做是今日艺术节规模的真正开始,在八月十三日至廿九日之间,戏剧、歌剧、音乐会先后上场。八月十三日,霍夫曼斯塔新作《萨尔兹堡大世界剧场》Das Salzburger große Welttheater由莱因哈特执导,于城中心的Kollegienkirche教堂首演,揭开了当年艺术节的序幕。八月十四日至十七日间,在市立剧院(Stadttheater)演出莫札特的《唐乔万尼》、《女人皆如此》、《费加洛的婚礼》以及《后宫诱逃》,分由史特劳斯与夏克指挥维也纳国家剧院乐团(注1)演出。同一组合亦于八月十五日与廿日在莫札特音乐院大演奏厅开了两场音乐会。以今日眼光看来,整个艺术节规模虽不能算大,但已雏形初具:戏剧、歌剧、音乐会在不同场所演出。至今,这三个场所都依旧为艺术节固定使用的演出地点。

接下去几年里,除了一九二四年,由于基金会两个分会意见相左,而没有举行艺术节外,艺术节都以类似的方式进行,亦逐渐形成了某些传统。一九二三年,维也纳爱乐正式成为每年固定演出的乐团,为艺术节的乐团台柱。一九二五年,出版第一本《艺术节年度指南》Festspielalmanach,至今不断;当年亦开始有收音机实况转播艺术节节目。同一年,瑞尔决定改建原有的冬季马术学校(Winterreitschule)为剧院(Festspielhaus),艺术节才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剧院,并于一九二六年和一九三八至三九年间进行两次改建;另一方面,他亦接受莱因哈特建议,将夏季马术学校(Felsenreitschule)加盖活动屋顶,艺术节有了自己的第二个演出场所。一九二七年起,艺术节的时间固定为七月底至八月底的五周。一九二八年,经过甄选,涡伊德珂(Poldi Wojtek)为当年艺术节设计的海报得奖,这一个设计自此成为艺术节的标识。(见图3)一九三○年代里,艺术节更达到了艺术、财政运作的高峰,打开了国际知名度。

一九三八年三月,纳粹接管萨尔兹堡。当年起,艺术节实质成为慰劳纳粹党员与军队的工具,国际性顿失。一九四三年,希特勒下令将艺术节改名。一九四四年,由于财源困难,艺术节停办。一九四五年五月,希特勒死亡后,美军进驻萨尔兹堡,结束了艺术节的纳粹噩梦,艺术节回复原来名称,继续勉力运作,亦获得各方鼎力支持,很快又复昔日声誉。

一九四五年至今,艺术节于一九六○年盖了大剧院(großes Festspielhaus),原来的剧院从此被称为小剧院(kleines Festspielhaus);马术学校亦于一九六八至一九七○年间经过大幅度改建。这三个位于老城中心的演出场所外观相连,是今日萨尔兹堡艺术节的中心。

由卡拉扬到莫提叶

一九五六年,艺术节聘请出生于萨尔兹堡的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出任艺术总监,艺术节从此进入卡拉扬时代(1956-1989)。

盖棺论定卡拉扬,除了其指挥的个人长才外,他洞悉唱片业前途的远见亦是当代其他演出者难以望其项背的。除个人录音外,他亦将艺术节的演出和唱片业结合,此一情形至今依然可见。除指挥外,卡拉扬经常身兼歌剧导演,因之,艺术节完全成了卡拉扬施展个人魅力的地方,直接反映其个人品味。可惜的是,这个品味极端保守。不仅如此,戏剧演出更沦于陪衬的地位,聊备一格。如此作风固然依旧吸引很多卡拉扬迷,却也因品味的保守单调,而使得许多追求艺术成就的观众远离了萨尔兹堡艺术节。

一般而言,艺术节的节目规划至迟于两年前即开始。因之,卡拉扬虽于一九八八年提出退休,至其一九八九年去世时,他实质上依旧主导著艺术节的一切。即或后继人选很快确定,新人新风貌直至一九九二年才见端倪。

接任艺术总监为比利时人莫提叶(Gerald Mortier),法学博士,系少数非演出、亦非创作的成功专业剧院经理人(注2)。由他主导规划的艺术节节目自一九九二年开始登场,他亦于当年正式就任。从此,萨尔兹堡艺术节进入一个热闹、多争议的时代(1992-2001)。

莫提叶的艺术节理念主要在于「艺术节和一般的日常演出」应是不同的,它应具有扩大介绍稀有曲目的功能,亦应提供当代剧场工作者实现其新颖剧场思考的机会。一九九二年开始,艺术节的风貌即有很大的转变。在歌剧上,莫提叶大量引入在萨尔兹堡未曾演出的各种语言作品,特别是法语歌剧;廿世纪的歌剧亦是特色之一。音乐会更开辟一个专属廿世纪及当代音乐的系列,戏剧则提供年轻一代导演挥洒的空间。

莫提叶亦著力于开发新的演出场所。在他任内,城内旧有废弃不用的电影院(Stadt-Kino)以及位于萨尔兹堡南方约八公里处的哈赖因(Hallein)废弃不用的盐场成为新的场地。两个场所均可由演出者自行规划、设计舞台和观众席,实验性很高,演出的各式节目均以前卫著称,也逐渐形成特殊之「传统」;艺术节更为小城哈赖因带来不少人气和生意。

莫提叶的各种创新突破,将艺术节的规模在各方面均更形扩大,固然招来许多德奥保守观众抨击,却很快地吸引了全球各地勇于接受新事物的艺术爱好者,萨尔兹堡艺术节的观众亦出现了世代交替的情形,再度呈现了另一种国际风貌。

可惜的是,当莫提叶决定十年约满,不再续约后,他和基金会主事者的意见不合即直接经由他搬上媒体。律师性格、能言善道、擅于创造话题,原本就让他轻易成为文化版的媒体宠儿。在他任内最后两年里,他面对媒体时的语多讽刺、将个人对基金会成员之不满扩大到对奥地利政局的反应,更让他由文化版走到政治版。二○○一年艺术节诸多事件令许多原本认同他的人们不得不质疑,他的临去秋波主要目的在于气奥地利人。虽然带给了萨尔兹堡艺术节新风貌,莫提叶时代却在一股奇怪的气氛下划上句点(注3)。

展望未来:鲁齐茨卡(2002)

早于二○○○年夏天,基金会已决定聘请前汉堡国家剧院总监鲁齐茨卡(Peter Ruzicka)接棒,并开始交接,主导规划二○○二年的节目。鲁齐茨卡身跨多界,长年来,亦以作曲家及指挥著名。在忙碌的总监工作之外,依旧不忘抽空谱曲,前两年尚有歌剧新作问世。不同于莫提叶,鲁齐茨卡面对媒体时,发言谨慎,语多保留,给予一般大众清新平稳印象。不同于莫提叶得以轻易突破卡拉扬时代,鲁齐茨卡则有著如何更上层楼的压力。

鲁齐茨卡将二○○二年艺术节的主题订为「断简」(Fragment),演出多部作曲家未能完成的歌剧及音乐作品,其中有由他人续成者(如浦契尼的《杜兰朵》),亦有直接演出未完成之情形者(如莫札特的《安魂曲》)。他亦排出史特劳斯少为人知的歌剧《妲奈伊之爱》(Die Liebe der Danae),以纪念该剧于艺术节首演五十年。在当代音乐方面,艺术节开始两周里,有奥地利当代青年作曲家系列音乐会,结束前两周,则以德国当代作曲家拉亨曼(Helmut Lachenmann )为中心(注4)。

表面上看来,艺术节的整体走向并未与莫提叶时代有很大差别。莫提叶时代诸多决定,鲁齐茨卡「萧规曹随」继续执行。细加观察,却可见到二者的不同。莫提叶时代的演出反映出其个人之音乐喜好及求新求变的剧场品味,并不时为自己辩护。鲁齐茨卡则安排曲目及演出者,提供公评,本人则不发表相关意见。他的长远思考亦展现在演出莫札特歌剧的规划上,鲁齐茨卡计划在二○○六年,莫札特诞生两百五十周年时,演出其全部廿二部歌剧,其中部分于今年开始,陆续于艺术节中重新制作,其他作品则邀请其他剧院或艺术节联合制作,参与演出。不仅如此,艺术节主动请专家学者参与规划大小型学术研讨会,对作品做深入探讨,更是莫提叶时代没有的。

鲁齐茨卡除了赋予传统新意义之外,规划年度主题,以提供观众共同思考的方向,为其特色。二○○二年的「断简」引起多方正面回响,二○○三年的主题定为「流放」(Exil),以纳粹时期离开欧洲之艺术家的作品为中心,别具意义。他亦很务实地面对票房问题,今年卖座奇差的奥地利青年作曲家系列已在检讨中,将重新规划内容和演出时间。今年首演的《杜兰朵》票房早就供不应求,预计二○○四年再度演出,应依旧是票房保证之一。在风起云涌的莫提叶时代后,鲁齐茨卡的德式稳健中带思考作风,应会为萨尔兹堡艺术节展现另一种气质。

 

文字|罗基敏 台湾师范大学音乐系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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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维也纳爱乐当时在南美巡回演出。

2. 请参考罗基敏,《当代台湾音乐文化反思》,台北(扬智)1998, 72-96。

3. 详情请参阅网页http:/www.udnpaper.com.tw, 联合新闻网古典音乐电子报「音乐文谈」专栏,二○○一年十一月廿六日至十二月卅一日。

4. 台北艺术大学音乐学院院长潘皇龙曾受教于其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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