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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侬.雷斯考》回复古典的视觉设计与舞美设计,整部作品的演出有如欧洲歌剧院的现场再现。(许斌 摄)
回想与回响 Echo

东风何时起?

从北市交《玛侬.雷斯考》看台湾的歌剧制作

NSO过往几年的歌剧制作展现了另一种可能,也显露出国内亟需「歌剧产业」的困境,而北市交的《玛侬.雷斯考》以一都会型交响乐团之力,奋力端出不输欧美水平的歌剧制作,再看从《诺玛》到《玛侬.雷斯考》,我们震慑于义大利歌剧院所培养出的朱苔丽,同时也不禁要问,国内优秀的年轻歌者该何去何从?曾经昙花一现的歌剧工作坊、大师班,都不足取代一个持续性的制度。

NSO过往几年的歌剧制作展现了另一种可能,也显露出国内亟需「歌剧产业」的困境,而北市交的《玛侬.雷斯考》以一都会型交响乐团之力,奋力端出不输欧美水平的歌剧制作,再看从《诺玛》到《玛侬.雷斯考》,我们震慑于义大利歌剧院所培养出的朱苔丽,同时也不禁要问,国内优秀的年轻歌者该何去何从?曾经昙花一现的歌剧工作坊、大师班,都不足取代一个持续性的制度。

今年十月由简文彬指挥台北市立交响乐团、旅义声乐家朱苔丽与其歌剧导演夫婿恩利哥.龚佛帝(Enrico Conforti)联手打造的浦契尼歌剧《玛侬.雷斯考》,未演先轰动,离演出日期尚久时,即一票难求。这般情景,不仅在台湾的古典音乐市场不常见,对今年冷清惨澹的表演艺术市场来说,也是令人兴奋的奇迹。虽是奇迹,却不是无迹可寻的意外:自《诺玛》之后,国人引颈企盼再见歌剧魅力的朱苔丽、一位真正的歌剧导演、台湾首次制作上演的剧码等因素,都是让《玛侬.雷斯考》自始便得到众人注目的原因,再加上此次北市交早早就启动网际网路的密集宣传攻势,搭上目前最夯的Facebook风潮,让网友们得以窥见排练现场,自然对刺激买气产生功不可没的作用。

然而如此热烈的票房响应,除了短时间的宣传操作之外,台湾本地的乐团、歌者与相关领域的艺术家们经过多年不间断的努力,才是孕育今日现象的主因。翻开台湾各交响乐团的历史,可以发现台湾早年即有不少歌剧制作,从国立台湾交响乐团的前身——台湾省立交响乐团到北市交,不仅西洋歌剧的经典剧码,更不乏华人歌剧作品,尤其北市交在陈秋盛担任团长的时期,歌剧制作更是乐团持续性的演出系列之一。然而数十年来丰富的历史并没有为台湾培育出广大的歌剧观赏人口,或者说,培育了关心歌剧、疯狂搜集歌剧影碟的爱乐人口,但是爱乐者的脚步却踏不回演出现场,直到近几年,「歌剧」才脱离高度冒险的节目型态,逐渐攻占表演艺术的市场。这其中的症结到底是什么?

歌剧院聚合所有细节,打造代代传承的歌剧工艺

歌剧在所有的表演型态中,是最庞杂的一项,一部歌剧以音乐为基底、以呈现结合戏剧、舞蹈、歌乐等之综合艺术为目标,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所触及的领域远远超过表演艺术本身的专业范畴:舞台、灯光、服装等,都包括了设计的创作面与施作的技术面,如果不是一部历史作品,而是新创歌剧的话,那么连一切的源头——剧本与音乐,也均涵盖了创作与执行这两个界面。无数的细节环环相扣,只为成就舞台上一出剧的呈现。造就歌剧能够执行的相关行业之繁多,形成了所谓的「歌剧产业」,在欧美各国,歌剧产业的基地便是歌剧院。歌剧院既是为了上演歌剧所建盖,那么建筑体与行政体便包含歌剧制作所涵盖的各部门:音乐有指挥、管弦乐团、合唱团、排练指导、声乐家;舞蹈有芭蕾舞团、编舞家、舞蹈伴奏、甚至有从小舞者训练起的舞蹈学校;服装部门有制帽组、制鞋组、假发组、管理组;一个展演场所所需要的机电技术部门等更不必说,一应俱全,另外更有谱务室,不仅提供演出曲目的谱,也包括了舞谱、伴奏谱等,若有必要,更随时可应指挥或编舞家的需求,改编并誊写乐谱。

歌剧院的功能不在于巨大的建筑物与繁多的部门,而是将所有的细节与螺丝聚在一个屋顶下,透过长远的规划,「持续性」地进行专属歌剧的整体发展。而这个「持续性」在训练乐团、歌剧导演、歌者与舞者之余,也培育了谱务、舞监、服装制作、舞台布景制作等相关从业人员,将这些行业变成了代代传承的歌剧工艺。

不定时演出难以累积,NSO制作展现清新创意

台湾没有歌剧院,当然也没有歌剧产业,只能依附在交响乐团规划下的不定时演出。「不定时」意味著演出人员、导演、制作团队、技术人员等等,都只是为了一出歌剧的制作而合作,彼此需要大量磨合、沟通的时间,每次合作都是从零开始,技术无法传承、经验只能口口相传,更别说唱歌剧的歌者与唱音乐会的歌者两者差距之大,却因没有歌剧产业机制训练出真正的歌剧歌者,而经常无从选择,末了,观众听到的是尴尬的舞台演出与疲累的歌声。如果加上指挥不懂人声只懂管弦乐团、导演只懂人声不懂排练调度,那就难逃成为一场所费不眦的灾难命运。

国内的歌剧制作从国家交响乐团(NSO)前任总监简文彬接掌乐团之后,出现了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与其遥遥无期盼望著有效能的歌剧院出现,简文彬给了NSO每年的歌剧功课,虽然也如以往各乐团所采取的方式,将歌剧演出规划于交响乐团年度演出的一个系列,但他从戏剧界寻找导演,让歌剧的导演脱离声乐家的窠臼,也开发了来自戏剧界、舞蹈界的观众群;大量采用本国歌者与相关设计人员,并引进「歌剧排练指导」与歌者长时间一对一工作,透过一次又一次的合作,国内歌者的成长有目共睹,NSO这几年的歌剧制作可说为台湾培育出真正能够演唱歌剧的歌者。而原本为了迁就制作经费、音乐厅舞台限制等所引进的剧场思维,让NSO的歌剧作品意外地呈现台湾以往制作歌剧时所不曾看过的清新与创意。

持续性的制作,培育了每年期待的观众

NSO的歌剧作品严格说来,仍有其无法克服的困境,比如邀请戏剧导演执导一出歌剧,却不知道戏剧与歌剧有著天壤之别,而把乐团或切成两边、或藏在高台下方,造成管弦乐团音场混乱;或是戏剧导演不了解歌者的声带无法超时工作,而怒责歌者不敬业等等。NSO的制作与其说是寻求适合台湾歌剧制作的方式,不如说是时代的需求——当爱乐人口不再是小众,当观众不耐于荒腔走板、混乱无章的西洋歌剧演出时,当国内声乐家有著优秀的声音条件却无用武之地时,NSO的歌剧系列为国内的歌剧演出开了一扇门,尽管不欣赏这扇门的人骂声连连,但不可否认的,它引起了他领域观众对歌剧的注目,更因持续的制作,不仅培育了众多歌剧相关人员,也培育了每年期待的观众。

有了NSO「划时代」的一步,让国人看到「歌剧」是一项产业,但到目前为止,也只闻兴建歌剧院,却不闻发动歌剧产业真正的钥匙——歌剧院建筑物的内装——产业架构与机制。到目前为止,国内各个大型展演场所的兴建,都还是停留在「单场制作」与租用场地的思维,与文化活动之间并无任何有机连接。也许在「歌剧是外来品,不是本国艺术」的逻辑下,国人可以安于观看国外歌剧院的演出,如来自德国的《玫瑰骑士》,或是五月甫于台北演出的澳洲歌剧团的《卡门》,除了管弦乐团由简文彬指挥NSO之外,其他全班人马均由国外移殖来台。观众若可以持续忍受短时间高压排练的乐团、白天拼命玩乐晚间疲惫演出的外国歌者,那么国内音乐系所拉拔长大的优秀歌者或滞留国外、或疲于教书,而逐渐让声带远离音符,也不是太罕见的状况。

《玛侬.雷斯考》不输欧美水平,期待培养下一代的朱苔丽

这次北市交《玛侬.雷斯考》相较于NSO以往的自制歌剧,可谓再往前进一步:龚佛帝是真正的歌剧导演,他展现了歌剧导演「诠释戏剧是为了服膺美丽的声音」这个宗旨,加上回复古典的视觉设计与舞美设计,整部作品的演出有如欧洲歌剧院的现场再现,但凌乱的合唱团与闭幕时不知所然的灯控,却也再次突显一个“pick up”(只为一次制作而合作)团队的窘迫。

NSO过往几年的歌剧制作展现了另一种可能,也显露出国内亟需「歌剧产业」的困境,而北市交的《玛侬.雷斯考》以一都会型交响乐团之力,奋力端出不输欧美水平的歌剧制作,再看从《诺玛》到《玛侬.雷斯考》,我们震慑于义大利歌剧院所培养出的朱苔丽,同时也不禁要问,国内优秀的年轻歌者该何去何从?曾经昙花一现的歌剧工作坊、大师班,都不足取代一个持续性的制度,在音乐剧逐渐在台湾形成一项产业时,期待歌剧也能急起直追,为培养下一代的朱苔丽而奋起。

 

文字|林芳宜  奥地利国立维也纳音乐暨表演艺术大学艺术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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