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榕森,也是现在我们所尊称的「奕宣老师」,只要见过他的面,就可以感受到这位谦谦文人风范中、吐露著坚毅的气质。他所创作过的,不仅仅是这些听来没有压力的小曲,那首为多少吹笛人型塑出「玉树临风」印象的《阳明春晓》正是出自他的笔下。无论是教学、演奏或推广,要说台湾国乐历史的发展轨迹,董榕森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号人物。
奕宣乐展—董榕森教授第三次作品发表会
10/10 19:30 台北 国家音乐厅
INFO 02-25311997
每到农历春节,家家户户纷纷忙著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中充斥著国乐的应景歌曲,让过年的气氛更加浓厚。但当我们将这些歌曲视为理所当然时,是否曾经想过,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曲子究竟是谁写的?
这些音乐也曾经红极一时,即使它的和声、曲式、配器简单,但乐曲流畅、活泼生动。年复一年,反复播放的乐曲依旧深植人心,《迎春曲》、《罗汉戏狮》、《迎春接福》、《五福临门》……只要轻轻哼起它的旋律,就可以发现,它们早已成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拥有的共同的记忆。
董榕森,也是现在我们所尊称的「奕宣老师」,只要见过他的面,就可以感受到这位谦谦文人风范中、吐露著坚毅的气质。他所创作过的,不仅仅是这些听来没有压力的小曲,那首为多少吹笛人型塑出「玉树临风」印象的《阳明春晓》正是出自他的笔下。无论是教学、演奏或推广,要说台湾国乐历史的发展轨迹,董榕森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号人物;要说他做过的贡献,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数得尽的?
母亲启蒙 种下音乐之缘
对艺术的爱好遗传自母亲。提到她,董榕森笑著说外祖父有两个女儿,一个送人养,留下的母亲就成了外祖父的掌上明珠,从小惯著她。母亲喜欢喝酒,出嫁之后外祖父非常舍不得,每每喝酒就哭,说:「这个大妹子没有酒喝了!」但母亲受宠也是有道理的,十几岁的姑娘就精通书法,写得一手好字,也经常为朋友们写对联、写匾额,而董榕森胡琴的启蒙,也就来自于母亲的教导。最初先是学京胡、拉戏曲里的段落,第一出戏练习的就是《八大槌》里的〈王佐断臂〉。
说著说著就哼起旋律来了!他说:「我学起来很快,不到两年,就可以吊嗓托戏,那时还不到十岁,我就被学校的抗日宣导队选上,参加锣鼓乐团一起演奏。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过台湾,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民国三十八年,他考取中国海军军士学校轮机科只身来台湾就学,随后考入政工干部学校(今政治作战学校)音乐系就读,学的是西洋的作曲技巧,必修钢琴、也必修声乐。但从小接触戏曲,种下了一生的悬念,即使政战学校是通才教育、军事课程占去他大部分的时间,但他却是尽力找时间、找机会自修来补其不足。「干校音乐系根本没有国乐的编制,虽然很少,但那怕是只有『国乐概论』的课程我都很珍惜。」复兴岗可以说是培养音乐人才的摇篮,但执著于中国音乐的,就只有他一个。「不是学校刻意要培养我,而是我刻意要学!」但为什么对国乐特别有兴趣?是因为从小拉胡琴吗?他却回答:「拉胡琴是所具有的基础,但真正原因是我对中国音乐的发展有抱负!」
国乐的发展能够有今天的水准,它的推广及提升,都该归功于前辈们的辛勤投入。在那个与大陆完全隔绝的时代中,他们以专业的西洋作曲技巧融入国乐器的编制与特色,使得「台式国乐」自成一格,用不同的价值与亲和力直接打动人心。董榕森的创作领域广阔,无论是民族管弦乐曲、协奏曲、独奏曲、乐剧、合唱曲,连电视连续剧主题曲都有过优秀的作品产生。毕生创作的作品无数,而最让世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阳明春晓》这首曲子了。
创作为教学 自谦不是作曲家
《阳明春晓》写的就是阳明山早春的花季,曲中流露的是诗情画意的美景及游客欢愉的心情。三段式的曲子有明亮的快板,也有慢板的抒怀,其中利用的吐音、装饰、历音、连音等等,将笛子的各种性能与音域发挥得淋漓尽致。由于它的受人喜爱而被华视教学节目「每日一字」采用成为主题曲,从此成为台湾人最耳熟能详的国乐曲之一。并且更在一九九三年获北京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评选为「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作品之一。
能吹到这首曲子,不但是笛子学生的梦想、代表某个程度的认可,在当时也是大大小小比赛的指定曲。但令人好奇的是,究竟这样一部作品是如何创作出来的?董榕森笑了:「完全是一时的灵感,所有的初衷只是为了要替高音笛写首曲子而已。」但对他个人来说,记忆最深的是:「老大才刚出生,所以我是一手抱著他,一手写这首曲子!」
即便是创作了这么多脍炙人口的乐曲,在访谈中董榕森竟严肃地澄清:「我不是专业的作曲家!」此话一出令人心惊,「曲子我写很多,但我的作品目的纯粹是为了需要,譬如说教学、演奏、推展音乐等等。而且我从来没有靠作曲来维持过生活。」这样的说法并不代表作品的水准不够,而是他有另外更令他心系的志业,那就是——教学。
政工干部学校音乐系毕业前后,董榕森演奏、发表作品、与同班同学的诗人痖弦共同担任过电台音乐编辑、更任职母校的助教、讲师、副教授。但他对当时的国乐环境相当不满意:「那时国乐还是挂在音乐科(西乐)里面,每年不到五人的名额还招不满,传统音乐的学生只能委身在学西乐的学生当中,国乐在几千年来的发展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于是他在民国六十年在国立艺专(今台湾国立艺术艺术大学)创办国乐科,从此将台湾的国乐教育正式纳入正规音乐教育体系。
「有了国乐科之后,国乐就不再有失传的危机。」但草创时期困难重重,经费、师资、教材、课程设计不仅短缺得可怜,并且都要合乎规定。因此,他拼命奔走、延揽名师,在一年内克服困难,开始招生。「国乐的发展有个几个部分,教育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教育不发展,人才不会出来!」为了教学,他还自己编写教材,两册《南胡教本》到现在仍然是入门学生的宝典,而第二册的编撰,还是他退休投入的第一件事情!
爱国热血 尽在磅礡乐章
在民众为了世博热吹袭的今天,有多少人记得四十多年前,董榕森即开始为台湾到海外各地的世博演出设计音乐、指挥,并曾率团至中南美十余个邦交国巡演、更曾在美国连演三十余场,长达两个月。而为了推广,他在国内推动无可数计的演出,并首创《中华乐讯》杂志,成为国内唯一的国乐杂志。肩负起国乐爱乐者的心桥,其间还撰写书籍、座谈会及文章论述不计其数,所付出的心力令人由衷佩服。如今看到国乐的奠基日渐稳固,他感叹地说:「当时做这么多事情,我的勤劳是没有问题的。但时间要花出来,没有时间就没有办法,所以花在家庭的时间非常少,实在觉得对不起家人。但推广的机会难得,稍纵即逝,我考虑了很久,想想自己牺牲一点算了!」
从十六岁开始当水兵,在人们戏称「日本船,美国装备,英国作风、中国水兵」的信阳号军舰服役,有两、三年的工作时间都在舱底,因为油污的关系,让他在青少年时期就因肺病住进了医院,咳嗽也就这样跟了他一辈子。几次重要的战役出生入死,每个人都是连遗书准备好的。但即便在那样的环境,对音乐的喜爱也从不放弃。「上面砲声隆隆,但在战事沈寂的时候,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在底下收听莫斯科电台广播的古典音乐,听得非常过瘾。」而后,恰好在国庆日诞生的他也将自己爱国的心体现在作品上面。《伟大的建设》、《还我河山》、《巨人颂》、《华夏之光序曲》……在在充满著民族的意识与情怀。
「奕宣」重生 为建国百年创作《金钟赞》
二○○○年,董榕森突然中风昏迷,清醒后从不认识家人、无法正常言语开始慢慢恢复。○四年又为了肝癌动刀,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他慢慢地对生命有所体悟,于是从没写过诗的他,开始以「奕宣」作为重生之后的笔名,用左手一笔一划地写了一本诗词集。一百六十八首中,有〈九死一生的心证〉,有〈老残日课〉,有对上天的崇敬,也有一位音乐人以「阿卡贝拉」、「即兴曲」、以及模拟的双簧表演等表达诗词的无声之乐,字里行间浮现出的睿智与坚毅,深深打动人心。
再度提笔的第一首乐曲——《天池莲影》他将自己的心比做天池,也将另一半的名字写进曲子里,感谢她的携手相伴。而为了建国百年,董榕森花了好几年时间,终于在○八年完成了《金钟赞》的词曲,以三百人同台的合唱与钟鼓管弦大乐为国家庆生。「金钟礼赞响连天,欢庆共和壹百年,中兴华夏民安泰,千秋国祚万世延」巧妙地将「中华民国万岁」的字义埋在其中!
「幸运地留著这条命,剩余多少时间,都还是要再为国乐奉献」,一边创作著,一边思考著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等到庆祝百年国庆的一天。董榕森开玩笑地说自己的「遗书」都写完了,但我们知道,他的作品就像是记述著他行过的痕迹。以音乐会恭贺他生辰的同时,也相信「奕宣」的再生,能够让他以另一只手,一点一滴地谱下自己「生命的乐章」。
人物小档案
- 1932年出生于浙江省绍兴县。政工干部学校(今政治作战学校)音乐系毕业。
- 1969年成立「中华国乐团」、1975年创办《中华乐讯》杂志。
- 创立国立台湾艺术专科学校国乐科,受聘为副教授兼首任科主任,随后亦曾任国防部政治作战学校音乐系主任。
- 先后获得中山文艺奖、文艺创作奖、文艺奖章、国家文艺奖的肯定。
- 作品《阳明春晓》被选入「二十世纪华人经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