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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契尼让全剧在男女主角成婚与居住所在进行,秋秋桑上场后就只在住所内外活动,彰显了她只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图为澳洲歌剧团制作剧照。(© Opera Australia)
焦点专题 Focus 《蝴蝶夫人》:秋秋桑的前世今生

殖民时代下 欧洲人眼中的美国与日本

展现多元文化观的《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的音乐呈现了异国婚姻/爱情要面对的文化、认知、价值观等等诸多差异,作品的成功,也在其他领域引发诸多山寨版,例如音乐剧《西贡小姐》等等。在廿一世纪的今日,于许多人生活周遭,随处可见《蝴蝶夫人》剧情元素的缩影。聆赏浦契尼《蝴蝶夫人》的当下,跨越时空的感受油然而生,更非一九○四年的首演观众所能预见。

《蝴蝶夫人》的音乐呈现了异国婚姻/爱情要面对的文化、认知、价值观等等诸多差异,作品的成功,也在其他领域引发诸多山寨版,例如音乐剧《西贡小姐》等等。在廿一世纪的今日,于许多人生活周遭,随处可见《蝴蝶夫人》剧情元素的缩影。聆赏浦契尼《蝴蝶夫人》的当下,跨越时空的感受油然而生,更非一九○四年的首演观众所能预见。

一九○四年二月十七日,浦契尼的《蝴蝶夫人》于米兰(Milano)史卡拉歌剧院(Teatro alla Scala)首演。在《波西米亚人》La Bohème(一八九六年首演)与《托斯卡》Tosca(一九○○年首演)大获成功后,浦契尼对《蝴蝶夫人》自是信心满满,却未料到首演一败涂地。作曲家立即于次日撤回总谱,埋头改写,三个月后,五月廿八日,新版于布雷西亚(Brescia)大剧院(Teatro Grande)首演,终于获得了认同。

观察浦契尼之后的作品,可以看到,《蝴蝶夫人》的首演失败,实有诸多原因,它标志了作曲家不仅在选材,也在音乐语言上,追求创新与突破的思考。另一方面,在那个时代,作为歌剧题材,《蝴蝶夫人》挑战了歌剧观众的价值观,即或作品获得了认同,长年以来,与之前两部相比,《蝴蝶夫人》被演出的次数相对不多。相形之下,首演一百多年后的今日,随著全球化的发展,不同文化族群的彼此认知与接触日益增长,《蝴蝶夫人》在各地被演出与接受的情形,绝非作曲家当年所能想像,也反映了浦契尼对《蝴蝶夫人》的钟爱,自有其眼光独到之处。

殖民主义之后的多元文化观

欧洲殖民主义向外扩张的情形,反映在歌剧里,诞生了许多故事背景在欧洲文化以外的作品,于其中,族群、阶级、宗教、性别等冲突带来大悲剧的结尾,同时也建立了「大歌剧」(Grand opéra)的独特音乐戏剧质素(Musikdramaturgie);威尔第(Giuseppe Verdi, 1813-1901)的《阿依达》Aida即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蝴蝶夫人》的写作年代,已过了歌剧异国情调(exoticism)的高峰期,故事背景在日本的歌剧,业已屡见不鲜。表面上看来,这也可以是一部典型的异国情调歌剧,但是浦契尼将全剧重心集中在女主角蝴蝶身上,她将「限期婚姻」的仪式认知为真正的婚姻,终于导致自杀的个人悲剧。(注1)浦契尼的音乐呈现了美国海军异地寻欢、一解寂寥的实际情形,细细地描绘了蝴蝶的天真与一厢情愿的深情,更冷静客观地呈现蝴蝶的不肯认知事实,完成了这一部蕴含了多元文化观的作品。

《蝴蝶夫人》的剧情真有其事,源头为在长崎传教的传教士夫人柯瑞尔(Jennie Correll)的回忆,她将自己亲眼目睹的故事告诉她的兄弟约翰.卢瑟.朗(John Luther Long),后者将故事写成小说,于一八九八年于《世纪杂志》Century Magazine刊登;一九○○年,贝拉斯科(David Belasco)将其改为舞台剧,搬上舞台。当年六月,浦契尼在伦敦准备《托斯卡》的当地首演时,观赏了舞台剧演出,感动之余,亦起了以此题材写作歌剧的念头。(注2)为了谱写歌剧,浦契尼依循异国情调歌剧的惯例,寻找日本旋律。一九○二年九月间,日本驻义大使夫人小山久子(Hisako Oyama)在浦契尼居所附近渡假,作曲家更有了一手的资讯来源。除了乐谱和新出炉的第一代黑胶唱片录音外,小山久子会弹奏筝,也是一个难得的亲聆日本音乐的机会。这些众多的音乐资料,作曲家消化吸收后,得出自己的日本音乐语法心得,写入歌剧里。(注3)

以欧洲人的眼光看美国与日本

歌剧的《蝴蝶夫人》有著独特的视角,系以欧洲人的眼光看美国与日本,在男女主角上场的音乐里,就可以看到这一个视角。幕启后不久,平克顿(Pinkerton)对著美国领事唱出的一曲〈世界上的每个地方Dovunque al mondo〉,歌词反映了美国海军在不同的驻地即时寻乐的一般情形,也呈现喝调味酒与威士忌的习惯,在唱到「美利坚万岁」(America for ever)时,浦契尼适时用了美国国歌《星条旗》的旋律。也是如此的态度,平克顿愿意依日本的习俗,进行「限期婚姻」的仪式,更何况,这个为期九百九十九年的合约,他可以随时解约,他也强调有一天终会与一位美国女士成婚。这一曲由独唱转至二重唱,看似两位老友聊天,其实在歌词里,交代了全剧剧情的现实面,也预告了悲剧收场的可能。

紧接著,五郎(Goro)宣告蝴蝶来了的快速音乐,源自〈越后狮子Echigo-jishi〉,是越后该地的乡土曲调。蝴蝶上场的音乐由幕后传来,由远而近,让人屏息以待,传达了欧洲人对日本女性的好奇。很快地,音乐将气氛由「洋基」(Yankee)转成「远东的日本」,展现作曲家以音乐掌握戏剧的功力。全剧里,这种在「美国─日本」之间的快速转换经常可闻,似乎不著痕迹,却隐隐逐渐地酝酿了大悲剧的成型。在创作的早期,浦契尼决定删掉蝴蝶在美国领事馆的一景,让全剧仅仅在男女主角成婚与居住所在进行。歌剧场景里,相较于他人的来来去去,蝴蝶上场后,就只在这个住所内外活动,彰显了她只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刻意忽视这段婚姻的现实面。诸此种种,都坐实了全剧不可避免的结局。歌剧中,以不同方式突显了宗教信仰的议题,则是清楚的欧洲宗教文化观。

日本人从难以接受到引以为傲

《蝴蝶夫人》的成功,正逢日本明治维新快速西化、国力强盛的时代。《蝴蝶夫人》很快地被引进日本,不仅在多个推广歌剧的尝试过程里,有其特殊重要地位,更与日本的民族自尊心、文化认同等等纠葛在一起。最早自是以歌剧形式演出,并加入许多「正宗日本味」,很快地,亦被改写成能剧、歌舞伎、文乐(Bunraku,亦名「人形净琉璃」)等形式搬演。最令日本人骄傲地,是女高音三浦环(Tamaki Miura,1884-1946)与原信子(Nobuko Hara);后者于一九二八至一九三三年间,曾与史卡拉歌剧院签约,是第一位在欧洲歌剧院演唱的日本歌者。两位在日本帝国剧场年代,都曾是歌剧演出的重要推手。

至于《蝴蝶夫人》的剧情,刚引进日本时,曾经令许多日本人难以接受,甚至引以为国耻。二次世界大战后,随著时空的变迁,六○年代以后,日本人不仅完全接纳了这部杰作,甚至视其为「国剧」,举办以《蝴蝶夫人》为核心的声乐大赛。这个情形,自非作曲家生前所能想像。

《蝴蝶夫人》的音乐呈现了异国婚姻/爱情要面对的文化、认知、价值观等等诸多差异,作品的成功,也在其他领域引发诸多山寨版,例如音乐剧《西贡小姐》等等。在廿一世纪的今日,于许多人生活周遭,随处可见《蝴蝶夫人》剧情元素的缩影。聆赏浦契尼《蝴蝶夫人》的当下,跨越时空的感受涌然而生,更非一九○四年的首演观众所能预见。

 

1. 请参见罗基敏,〈普契尼:地方色彩的歌剧大师〉,NSO 2011/12乐季手册,59-62页,特别是61页。

2. 美国康乃尔大学教授葛洛斯(Arthur Groos)在廿世纪最后廿年里,花了许多时间追查这位美国海军中尉,并进行与《蝴蝶夫人》题材相关的许多周边研究,陆续发表于不同的期刊与专书中,本文许多内容均参考他的研究成果,特别是以下文章:Arthur Groos,〈Return of the native: Japan in Madama Butterfly / Madama Butterfly in Japan〉, in: Cambridge Opera Journal, 1, 2, 167-194。

3. 关于《蝴蝶夫人》的日本旋律来源及其用法,详见Kimiyo Powils-Okano, Puccinis 'Madama Butterfly', Bonn (Orpheus)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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