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作《有机体》乃是一种褶叠;羊毛从茧化线、舞者破茧成个体,是变态、褶转后的新生。然,末尾,并列舞者们赤手为纬,穿织羊毛线衣与线幕间,成了一种褶曲动态平面。于是,后茧时代的生命体,乃推皱效应的结成,此时,完整明确的不是生命体,而是不断变动皱褶的世界。
两厅院与卡菲舞团跨国制作《有机体》
5/10~11 台北 国家戏剧院
最初,我看到了异、形。又或是蝴蝶折叠于毛毛虫里的蠢蠢欲动。那是舞台上丰厚而立体的似茧之/织物,一切态变之始。
整个舞作开启,先是昼伏灯暗、茧出,然后舞者起动。作品既以交织为主轴,于是悬著的茧该作用著譬喻,譬喻著接下来一连串舞台上生命体的开展与发生。这次的舞动顺势确认了《有机体》的不断演化,继去年舞作在台湾首演后,又一次,国家两厅院与法国卡菲舞团携手作用,于二○一三年再度发生/声。
舞者.单子.茧
羊毛线初呈乍现时,是悬吊于舞台上、四串高低不一的粗犷团球。黑暗中下方一列舞者渐显,始以手交联、以脚串织,动作像是初生的个别单子因碰撞而产生关系,而这关系是持续的、动态的、链式地延展,无固定形。之后,十个舞者一体,于时序变化里不断生长、成了开拓中有时缩靡的共同体。此时茧缚,仍举棋不定。
一幕,地板上并成单列的舞者们,先是手脚穿织、后身体穿叠,接著以四肢为足、穿插行进,部分至上舞台、其余遇下舞台,舞者们行进时身躯蠕动,如此对躯干四肢的好奇意摆,像是生命初发的试探,于此同时,也突显了街舞形式里,肢体躯干动作生发于地的弹动关系。接著串联的事件,是两个男舞者的起身、直立而舞,其余舞者则退居大型羊毛线幕之后。幕后众员,动作看似呐喊、身躯杂乱交叠,实则,个体正发生于群体之中;与此同时,前方两位舞者已然独立,动作开始复制与差异著彼此。接下来,是两人一组、三人成群等的互相推演。如此分裂,是破茧的引子。其后,舞台群茧下的灯、几盏暗伏,灯下舞者们互缠著丝线而舞,开展、拉锯、相对、相离,似破茧前的最后挣扎。然后,是一一个体的出现。以茧为轴心画出的黑色方框外,成了舞者的即兴场域,预示脱离。
脱茧.羊毛物.穿隙之间
再,弦乐渐缓。前舞台中央仅悬一茧,羊毛编物上了三位台湾女舞者的身躯、织物包覆著全身;此时,羊毛线与茧,已成明喻。大型线幕后方,三位舞者身上覆厚著的织物,随身体舞动、或因蜷曲、或是伸展,渐退至腰部;肤裸的上半身、已茧缚不成,是一次成功的蜕变。随褪去的织物置于帘后,前舞台上,男舞者们如脱茧羽化的蛹蝶,此时舍去舞作开场时的连身覆衣,袒露出上半身的身体原色,生命体如羽化新生,始欣喜而舞!舞者们以躯干、肩颈、四肢,间续并用,持续不断展现对于新生身体与茧外世界的好奇探索。于是,一些手部动作类于展翅、或下肢于地缠旋,甚者,续与地上脱出的羊毛茧垫嬉游、摩娑,像是蛹蝶亲密其始,而不忘其源。此时,茧外,完整的生命体似然明确。
皱褶的生命体
不过是皱褶;一切关联。法国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在谈「皱褶」(the fold)时,引莱布尼兹的「单子」论,说世界由无数单子构成,而无窗单子既独立又映像世界的丰富性,又接喻著万物的整体与部分,实无可切割;德氏其后对于巴洛克(the Baroque)艺术的「皱褶」解读,便奠基于此。巴洛克绘画、建筑等的褶曲形式,图的是一种无限;无限的皱褶与表面,既源於单子的内在性,而单子的组成、解体与再组合,则生出多重可能;褶曲的巴洛克,便类似蝴蝶与毛毛虫的折叠与开展,一种动态,一种有机的可能,一切关联。
于此之上,舞作《有机体》乃是一种褶叠;羊毛从茧化线、舞者破茧成个体,是变态、褶转后的新生。然,末尾,并列舞者们赤手为纬,穿织羊毛线衣与线幕间,成了一种褶曲动态平面。于是,后茧时代的生命体,乃推皱效应的结成,此时,完整明确的不是生命体,而是不断变动皱褶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