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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穿上设计考究的白色服装,在0、1不断转换的数字投影前舞蹈。(区子强 摄 舞蹈空间舞团 提供)
演出评论 Review

实体剧院中的「无实无虚」

近年「进念」似乎面对后劲不继的挑战,作品的概念深度往往追不上华美包装的力度。一个关乎《金刚经》的主题实在可以有力地支撑反剧场或后剧场的探索,但在这作品中未见有刻意著墨。「舞蹈空间」一众年轻舞者身体柔软,爆发力和持续能量均强,他们演出「是舞蹈」,却没有向「非舞蹈」迈进;与松岛诚和杨永德相比,他们的舞台存在感不强,舞蹈于他们仍然是技巧展现。

近年「进念」似乎面对后劲不继的挑战,作品的概念深度往往追不上华美包装的力度。一个关乎《金刚经》的主题实在可以有力地支撑反剧场或后剧场的探索,但在这作品中未见有刻意著墨。「舞蹈空间」一众年轻舞者身体柔软,爆发力和持续能量均强,他们演出「是舞蹈」,却没有向「非舞蹈」迈进;与松岛诚和杨永德相比,他们的舞台存在感不强,舞蹈于他们仍然是技巧展现。

舞蹈空间舞团x进念.二十面体《如梦幻泡影》

9/20  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

如果由「进念.二十面体」和「舞蹈空间」主理的《如梦幻泡影》是关乎《金刚经》的话,这台作品可能根本不需要存在,因为我相非相,如拉冈所描述的真实:「不能符号化(unsymbolizable),不能被表现(falls out of representation),一种不从属固定意义的表达。」所有的舞台呈现,都不过是泡影,所以要看的应该存于可以看见的以外。从这种豁达出发诘问剧场本质,未尝不是一种内省。

触及剧场时间和事件的关系

剧场本体论不能不谈时间。我们以时间概念协助生命进行,但生命的随机性不服从于时间。演出起始的设计便触及剧场时间和事件的关系。观众入场时,工作人员递上扑克牌,各人抽取一张,上面印有不同的《金刚经》经文词汇。同样,众舞者从杨永德手持的扑克牌中各抽一张,「须菩提」、「著相」、「阿修罗」等便成了他们的代号。之后舞台落下两面大幅反光物料,舞者因应杨随机念出的代号,在反光物料前独舞一分钟。反光物料隐约影照的观众倒影暗示身分的不定性,看人时也在看自己,是观众也非观众。时钟的六十秒倒数只面向观众,杨永德站在舞台一隅,以身体感应时间,每一分钟唤出一名舞者,同样的时间在同一空间内,被不同的方法体验著;新的舞者出场,倒数便重新开始,时间在这一段演出循环往复,而非线性前进。

在一分钟舞蹈后,十二名舞者演出六段双人舞,杨永德和卢凯彤分别以声音和吉他即兴回应,观众的、杨的、卢的三个视点同时呈现。这时布景由反光物料转换成银色长方形空框,舞者可穿插其中。舞台设计陈瑞宪在场刊中写到,他考虑的是一个需要被看见的具体透明,「在『实』的空间物件里穿透出『虚』的微妙对比。」我理解的《金刚经》不是「虚」相对「实」的二元关系辩证,而是存在的不存在性,然而剧场呈现本身就是一场「反映真实」与「击破幻象」的角力,「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不禁想像如果布景能更臻华丽,花巧极致到与作品概念背道而驰,会否产生另一种抵消的玩味。

表面静止但能量在不断流动

个人很欣赏的一段是舞者穿上设计考究的白色服装,在0、1不断转换的数字投影前舞蹈。0、1是数据化存在的根本,有序、乾净、无间行进,对很多现代人来说,它是世界的标准。舞者或独自、或两人一组,依著直线上前、后退、往旁走,步速恒定,动作一致。相对之下,服装妩媚的曲线仿如讽刺。本舞段与之前及之后的感觉差别很大,冲击作品前进的过程,它无法用理性解读,提示观众另一种感知的可能性。可惜这段太快结束了。以舞蹈来说,透过重复建立的力量未到最强已停止;以「进念」的风格来说,它应该一直持续到观众几近不能忍受才罢休,以正其颠覆性之名,这次的处理可谓驯良了不少。

演出下半部分较多群舞,舞台视觉处理更复杂。六位女舞者一字排列在舞台前方,静立不动,同时吵聒的庞克音乐以高音量填满空间。这是一场混杂的管弦乐,观众的视觉与听觉接收矛盾的讯号,明明是一个画面,却离析分崩;表面静止但能量在不断流动。持续一段时间后,其中五人毫无征兆之下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然后同样毫无征兆突然停止;第六位舞者则一直屹立不动。剧场世界,现实世界,可期望的或不知就里的片段接续进行,否定观众认知中的合该如此。

接近演出尾声有较长的一段时间舞台相对黑暗,三名男舞者穿著肉色贴身裤以支撑或接触组成形状不定的块团,照到他们身上的灯光微弱,只有当旁边拿著手提灯的那人把灯光照到他们身上时,观众才看得比较清楚,而整段都没有光线照到他们脸上。于是三人看似裸体的身体被物化,更遑论主体依恃的脸孔,仿佛回应经文中的「佛说非身,是名大身」。直至演出终结,舞台烟雾弥漫,灯光仍然昏暗,隐约可见一众舞者的剪影在走动,这时在舞台最后方的闸门向上移,已经泄气面容扭曲的巨大黄鸭,丝毫不察觉自己已虚脱丑陋,迄自悠然坐在聚光之下。黄色充气巨鸭曾在二○一三年疯靡全球,它是艺术品还是文化消费符号,曾引起激烈辩论;在这个谈「是」「非」的舞台成了一个丑版A货,相信不论是否从事艺术工作的人都能会心微笑。

作品的概念深度追不上华美包装的力度

《如梦幻泡影》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演出,入座率不算高,导演胡恩威笑言中途离场的人不多已令他深感安慰。「进念」在香港有不少捧场客,多年来支持他们的剧场实验,不过近年「进念」似乎面对后劲不继的挑战,作品的概念深度往往追不上华美包装的力度。一个关乎《金刚经》的主题实在可以有力地支撑反剧场或后剧场的探索,但在这作品中未见有刻意著墨。「舞蹈空间」一众年轻舞者身体柔软,爆发力和持续能量均强,他们演出「是舞蹈」,却没有向「非舞蹈」迈进;与松岛诚和杨永德相比,他们的舞台存在感不强,舞蹈于他们仍然是技巧展现。松岛和杨令我想到当代舞者的生命周期。人生经验累积为年纪较大演出者的内涵,在舞台上表现为自信和感染力,非常好看。如何以这些成熟的身体让我们更加认识舞蹈本相,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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