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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阳光剧团资深演员莎莎(林政亿 摄)
艺号人物 People 法国阳光剧团资深演员

莎莎 笑是对抗冷峻世界最好的工具

曾经看过阳光剧团首度访台演出《浮生若梦》的观众,一定对剧中头上带著花、造型怪异、与医生「番」来「番」去的老太婆印象深刻——她就是「莎莎」(Shaghayegh Beheshti),阳光剧团的资深演员,同时也是协同创作者,参与多出阳光剧团的精采好戏。七月初,莎莎应演摩莎剧团邀请,来台开设为期十天的「追寻当下的艺术——演员集体创作工作坊」,趁此机会本刊特地专访莎莎,请她一谈踏入戏剧世界的因由,并分享她在阳光剧团工作多年的体会。

曾经看过阳光剧团首度访台演出《浮生若梦》的观众,一定对剧中头上带著花、造型怪异、与医生「番」来「番」去的老太婆印象深刻——她就是「莎莎」(Shaghayegh Beheshti),阳光剧团的资深演员,同时也是协同创作者,参与多出阳光剧团的精采好戏。七月初,莎莎应演摩莎剧团邀请,来台开设为期十天的「追寻当下的艺术——演员集体创作工作坊」,趁此机会本刊特地专访莎莎,请她一谈踏入戏剧世界的因由,并分享她在阳光剧团工作多年的体会。

夏日的周末傍晚,烈阳已渐渐落入山头,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北艺大草坪上散步拍照,一切显得闲适而幽静。但在北艺大戏剧舞蹈大楼的实验剧场中,一群认真的剧场演员正神情专注的聆听来自法国阳光剧团的资深演员与表演老师——莎莎(Shaghayegh Beheshti)当日工作坊最后的讲评。所有演员们或席地而坐或端庄跪坐,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完全被莎莎充满热情的讲述与丰富的表情与肢体动作吸引。很可惜我这次没有跟随到完整的工作坊,但从莎莎最后的讲解,我大致猜出来这一日的上课文本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演员用集体即兴的方式挖掘出在文字背后隐藏的真实情感与画面,并且试图让语言超越平面的文字,进而变成角色的灵魂与血肉。

课程一如往常地延迟至少半小时才下课,莎莎眼神略带抱歉地对我说了声不好意思久等了,但不一会她马上又被学生包围,大家热切地向她请教刚刚未完全结束的话题。其实,我等得一点都不著急,完全可以理解当一个人被热情填满的时候,时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刚刚莎莎已经用尽全力上了一整天的课程与讲解,待会还有精神接受我的访问吗?但最后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就著傍晚的夕阳余光与微微清风,我们与莎莎坐在露天咖啡厅,开始聊起关于剧场的一切……

Q:请问您一开始为何对戏剧产生兴趣?您当初是如何走上戏剧之路?又是如何进入阳光剧团的?

A我的父母亲在我一岁时从伊朗移民到法国,我可以说是完全在法国长大的小孩。但是在当时的法国学校,来自外来的移民还是极少数,所以在隐隐之中,我总是觉得自己虽然是法国人但又不完全是法国人,仿佛被夹在两个文化之间。我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对戏剧特别有兴趣,但是从小就很喜欢跳舞,很喜欢用身体表现自己。而我的父亲刚好在学校学的是戏剧理论,母亲也参加当地的业余剧团,所以在耳濡目染之下,我对艺术开始产生浓厚的兴趣。

大学时,我其实并不太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所以选了一个有点不痛不痒的科系——大众传播。同时间我也开始学习佛朗明哥舞,一头栽进了舞蹈的世界。当时我就知道,我想用身体来表达我自己。这时候,一个朋友拉著我去参加阳光剧团的工作坊。在那之前我完全没有接触过戏剧,但那一次去了之后,我竟然就入选了!在阳光剧团,我仿佛找到了我的第二个家。因为在剧团里,大家虽然都说法文,但是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亚美尼亚、阿富汗、黎巴嫩、摩洛哥、埃及……来自伊朗的我在那里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最让我兴奋的是,我们都来自不同的文化但却又分享著同样的热情与信念,过著如公社一般一起生活一起创作的人生。

在阳光剧团十八年的时光里,我有幸接触到了之前完全没有想像过的人生。我们去世界各地巡演、创作、与当地的艺术家一起切磋交流。我们去了阿富汗、澳洲、亚洲各国,为了各式不同的原因。

Q:可以说说这些在世界各地巡回、工作、讲学的生活带给妳什么样的体验?

A这简直是人生最棒的礼物!我有幸能够因为演出或排练的关系,前往一般人永远不会去的地方,比如阿富汗、澳洲的难民营、巴基斯坦……等等。我永远不会忘记前几年去喀布尔与当地剧团演员一起工作的经验。其实去之前我超级害怕的,差一点放弃这个机会。但当我到了那边与当地剧团的演员们接触之后,我才惊觉,原来他们与我们都共同分享著同样的语言:一种艺术的语言、热爱生命的语言、充满人道精神的语言。大家绝对无法想像,这些阿富汗演员几乎是冒著生命危险在与我们工作;在塔利班眼中所有艺术活动都要被消灭的。这些演员们白天都有各自的工作,到了晚上才能来剧团排练,与我们一直工作到半夜一两点才结束,然后他们白天还要继续去工作。但这完全没有减损一丁点他们对表演艺术的热情。情愿冒著没有酬劳、甚至是生命危险来追求艺术。

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一计当头棒喝。在法国,演员们真的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我们没有意识到能够以艺术为生是多么大的幸福!对这些阿富汗的演员们来说,他们是冒著生命安危在追求艺术。这更让我理解到,艺术绝对不是高祭于殿堂之上的奢侈品,它跟阳光、空气、水一样,是维持生命延续的基本需求,是精神食粮,是诗的必须。

Q:包括妳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讲学与工作,也带给妳一样的体悟吗?

A是的!我觉得很奇妙,不管我是在欧洲、美洲或亚洲,仿佛全世界追求艺术的人都说著同样的语言,一种艺术的语言。我今天可以跟一群之前素未谋面的台湾演员,讨论著我与巴黎的好友演员同样的话题,不管是艺术层面的体悟,或是创作上碰到的困难,甚至是艺术生命上的成长。这让我体验到,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我们都是兄弟姊妹,不会因为文化语言的不同而产生隔阂或差异。我们所追求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种生命真实的追寻,一种对生命最深沉的质问与对诗意的寻求。

Q:妳的教学理念是什么?阳光剧团十八年的工作经验是否带给妳在教学上很深的影响?妳是否也融入自己对表演的看法?

A我的表演概念几乎都是从阳光剧团的工作经验而来。毕竟在我二十出头进入剧团之前,我并没有其他剧团的工作经验或是接受表演课程。但是,这十八年来我也曾与不同的导演合作过,比如Matthias Langhoff,他的工作方式就几乎与阳光剧团完全不同。

在阳光剧团,我们花许多时间在寻找内容与形式结合的方式,不断深究内容的精髓的同时,也实验许多形式的可能性,希望寻求内容与形式的平衡。但在工作的过程中,导演莫虚金一直强调「回归本质」的重要性。对我而言,追求戏剧就是追求生命的真谛。在戏剧的道路上我们应该不断的质问生命意义,思考戏剧与生命的关系。在阳光剧团,我们追求的,是创作的「法则」。就像每一个创作都有最适合它的形式,但是不变的是创作的法则:每一个表演都必须是有机的,「在当下」的重要,情绪与身体的关系,节奏与生命的关系,聆听的重要,想像力的重要,诗意的重要……我试著在我的教学中传递给学员这些法则的重要性。每一个人都可以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剧场,但是这些法则是永远不变的。至少在阳光剧团,我们是这么相信著。

Q:对妳而言,剧场是政治的吗?

A当然!剧场必须是政治的。在这个愈来愈残酷、愈狰狞、愈冷漠、愈速食、愈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剧场几乎是唯一可以与之对抗的工具。当然,我们的力量微乎其微,甚至我不知道五十年后剧场还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但只要它存在的一天,我们就必须与这一切战斗。

我曾经与亚莉安(莫虚金导演)闲聊下一出戏该做什么。我跟她说,一定要做喜剧!笑,几乎是我们唯一能够与这个世界对抗的最好工具!曾几何时,我们已经不再大笑了。当我们回去看卓别林的电影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他单纯地只用一条鞋带或是一张椅子,就能让观众笑倒在地上。曾几何时,我们已经失去用单纯的力量让观众笑的能力。或者是说,是这个世界不再单纯不再简单,让我们失去笑的能力。我们要用剧场的力量,让观众重新找回笑的能力。这是我们与这个冷峻的世界相对抗最好的方式。

Q:请问妳对年轻的演员有什么建议吗?

A阅读。每天关掉手机与电脑几个小时,然后开始阅读真正的经典作品。我们何其有幸,能够拥有累积了好几千年的经典作品让我们阅读。不管是诗也好,或是小说、哲学作品、短文、剧本,都是让我们心灵得到安静与成长的管道。

我尤其推荐诗。我有幸能够接触到许多古波斯诗人的作品,从这些诗集中,我感受到真正的美,与爱。这两样我们现今生活最缺乏的东西。我们现今的生活完全被网路绑架,仿佛没有网路就陷入恐慌。但是剧场艺术几乎是现今仅存的手工业,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大家「美」与「爱」这两件事,还有重新思考时间对我们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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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出生于伊朗,长期定居于巴黎,巴黎新索邦大学硕士。1997年,参与莫虚金工作坊而加入阳光剧团。
  • 演出作品包括:《河堤上的鼓手》、《最后的驿站》、《浮生若梦》、《未竟之夜》等。其中,《最后的驿站》由她与莫努虚金共同创作,述说在中东与欧陆的阿富汗移民血泪故事;亦参与《未竟之夜》的剧本编写。
  • 2005年,随莫虚金前往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带领工作坊并推动思考社会改革。催生阿富汗唯一的剧团「小阳光剧团」(Theatre Aftaab),至今仍持续协助演出导演。
  • 近年受邀至世界各地方分享阳光剧团的「集体创作」工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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