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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义芳与儿子洋洋玩得很疯。(颜涵正 摄)
艺活志 Behind Curtain 新手老爸育儿经

吴义芳 「你可以哭出来,没关系……」

四十八岁才当爸爸,资深舞者、「风之舞形」舞团艺术总监吴义芳的四岁儿子,跟他一样好动爱「舞」。他为了让儿子有充裕的活动空间,从竹围迁居三峡,社区的游戏室就是他俩开心玩身体游戏的地方,父子俩玩得疯,外人看来胆战心惊,吴义芳却说他从小教孩子「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但要评估能不能承受后果。」、「自己安全自己顾」,让孩子自己飞翔……

四十八岁才当爸爸,资深舞者、「风之舞形」舞团艺术总监吴义芳的四岁儿子,跟他一样好动爱「舞」。他为了让儿子有充裕的活动空间,从竹围迁居三峡,社区的游戏室就是他俩开心玩身体游戏的地方,父子俩玩得疯,外人看来胆战心惊,吴义芳却说他从小教孩子「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但要评估能不能承受后果。」、「自己安全自己顾」,让孩子自己飞翔……

「风之舞形」舞团艺术总监吴义芳自十八岁开始跳现代舞。他曾是云门舞作《家族合唱》的乩童、《我的乡愁,我的歌》的少年郎及《薪传》中率领先民渡过黑水沟的硬汉,而《九歌》的「云中君」堪称其舞蹈生涯代表作——霸气踩在两名男舞者肩上,以高人一等之姿舞蹈八分钟,不落地。而今五十二岁的他继续跳舞,不过身体多了项「用途」——是四岁儿子洋洋的游戏场,厚实的双肩任凭儿子坐骑。别说八分钟不让儿子落地,就是八十分钟,他也乐得做到。

吴义芳的家在三峡,社区大楼有一间亲子游戏室,他常常在这里与儿子玩身体游戏,追赶跑跳飞举碰。不过,游戏室是洋洋的地盘。在这里,洋洋是导演也是演员,经常上演的戏码是「爸爸是一座山」。他踩著爸爸的脚的膝盖的肚子,飞快地往爸爸身上乱乱爬,三两下便能跨坐上爸爸的肩膀;或者,他紧紧抱住爸爸,任凭爸爸狂跳乱扭,好像是向往的云霄飞车、旋转椅;又或者假装自己是颗大龙球,被爸爸高高抛向半空中。

看父子玩起来很疯,我有点紧张。不过吴义芳解释,从小教孩子「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但要评估能不能承受后果。」以孩子跨坐爸爸肩上为例。问洋洋可不可以放掉拉住爸爸的双手?虽然洋洋脸上尽显稚气的威风,但想了想之后摇摇头,「还没把握」。又如,洋洋跟著其他小朋友,爬上游戏室高台探险。吴义芳允许,但要孩子明白「自己安全自己顾」,要知道每次跨出的那一步,自己站不站得稳,会不会伤到玩伴。又有时,洋洋骑滑步车来游戏室,随身带几十辆小汽车。吴义芳也允许,但要孩子想一下,这么多小汽车是否塞得进车篮,会不会掉出来?

游戏室内飞奔 意外趴地板 

此外游戏室乾净又宽敞。从表演艺术的角度看,设计的颇像剧场。「道具」是小朋友最爱的溜滑梯、可以上下攀爬的高台,放在室内最角落;中间宽敞的场域是展演的舞台,演戏或跳舞任凭孩子们激荡;另一边沿著墙壁设计的木造座位区正是观众席,大人安稳坐在这里,放心看孩子在此嬉戏,奔来跑去。当然,座位区适当的宽度及高度,也是小朋友延伸驰骋的舞台。

我坐在观众席,享受著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自然想问吴义芳,「身为编舞家/舞者爸爸,有教儿子跳舞吗?」此时的洋洋正在演出一场独舞,开心地满场跑,欢乐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游戏室内。

冷不防,洋洋从我身后「飞」出去,我怕他跌倒,赶紧伸出手扶他。不好,反而害他失足摔下,身体向前弯曲,扑趴在木地板上。很痛。应该会大哭一场。我是肇事者,当下的心情像瓦斯炉上沸腾的热滚水,极度不安地跳动著。

吴义芳先是抱起洋洋,将儿子搂进怀里,温柔地问,「肚子痛吗?脚痛吗?手痛吗?」随后,他放开双手,再蹲到洋洋面前,摸摸孩子的头顶,翻起孩子的T恤,看看皮肤、检查胯骨有无异状。洋洋眼里噙著泪水,看著前方,不语。「你可以哭出来,没关系。」吴义芳注视著洋洋,如一个艺术总监观察他的舞者,有任何情感,尽管发泄。

每个孩子身上都有父母的DNA,就像渗入土壤的养分,决定植物的盛或枯。在四岁孩子身上,看得更清楚。吴义芳从前练舞的时候,是抱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自勉,就算跳到全身酸痛、受伤,依然咬牙继续练。我十分抱歉又心疼地看著洋洋,想著「不要学你老爸的男子汉,就是哭出来。」然而,感受痛感之后的洋洋并没有哭,很快地转身,满场奔腾。

孩子自然舞动 改变现代舞观

「你不用担心他跌倒,他会从这个高处往下跳,是因为他有把握做到。」吴义芳安慰我,「你看他好像空中『飞』人,其实是因为他的平衡感很好。」平衡感很好来自于人类动作的原型——脊椎,它不但为直立行走的人类提供了强大支持,而且具有弹性。吴义芳说,在陪孩子游戏过程中,他观察到洋洋每次舞动都是不假思索,轻松扭动脊椎,用脊椎去带动四肢,在不平衡中找到平衡,肌肉很轻松,不太会受伤又不喘,完全改变他对现代舞的观念。

现代舞技巧以开发肢体潜能为目标,以已故现代舞大师玛莎.葛兰姆(Martha Graham)流派为例,以「收缩与延展」(Contraction & Release)为其技巧训练,收缩下腹部肌肉凝聚动力,再将之延伸至更远、更高、更长。吴义芳过去当舞者时,以追求做到西方的独特技巧为满足,每天就是硬碰硬,想办法把翻、滚、跳、跃做到最好、最美、最精准、最灵活。跳舞的身体是「打破了重新来,再打破再重新来,再再打破了再再重新来」。但有了儿子后,他突然发现,长期精确的技巧训练让他忘记最自然的舞动方式。

吴义芳四十八岁得子,五十岁发表独舞时,舞迷们无不期待父子来段双人舞,却遭他拒绝:「既是『独舞』,就是设定只有吴义芳一个人。」

「独舞」是吴义芳四十岁那年离开云门,自立门户创立舞团,同时许下的诺言:「每五年要办一次独舞展」。本意是认为「舞者是用身体书写生命的人」,「独舞」是舞者「用舞蹈记录生命历程」。既然如此,孩子是吴义芳生命的延伸,实在没道理不出现其中。就是「吴义芳50独舞」编导,被云门舞集艺术总监林怀民誉为「最厉害的华人编舞家」的黎海宁,也很想让洋洋跳上一段。

最后,拗不过大家的盼望,「50独舞」的舞台才在「身体/身段/身分」这一段舞蹈,带出他为人父的新身分,播放与两岁儿子洋洋共舞的温馨亲情画面。「只是影像」,吴义芳再次强调,「孩子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独舞。」那么,如果有一天老到跳不动时,会不会找洋洋「支援」一起上台共舞?「我如果累了,我会告诉观众『我累了,我不能跳了』,但舞台上也只有吴义芳,不会有其他人。」

商量取代制止 转化想要念头 

相对于吴义芳丝亳不让自己的独舞舞台,洋洋倒是大方分享他专属的涂鸦墙。

从游戏室回到家里,洋洋拿起粗画笔,在涂鸦墙随意「写」上他心目中的车牌。问他车号?他像个老师认真解说:「这是1,这是5,这是9。」又过一会儿,他侧著身体,垫起脚尖,挺起胸膛,头往上仰望,右手自然下垂,拿著画笔的左手高高举起——就像舞者努力延展身体般,在涂鸦墙上来回画出几道弧线。此时十分无趣的大人又问,那是什么?「绿色的雨」。

三峡这个家所在,是吴义芳为洋洋而迁居。本来住在竹围十几年,习惯了也挺好的,在大自然怀抱中得以沉静专心创作,不受杂事乱扰。不过有了洋洋,便想给他一个宽敞又可以安全游戏的空间。屋子里四间房,小孩子便占了两间,睡房及游戏间。游戏间摆满了各式各样,数不清的大小汽车。

吴义芳告诉我,在等待我们到来的空档,他带洋洋进便利商店办事情,洋洋看到小汽车又想买。「我跟他『商量』,请他想一下,再决定。」

吴义芳跟很多家长一样,会提供孩子的「必要及需要」,但对于「想要」则采取「商量一下」策略,不当下严厉制止,而是先避开一级战区再视后续发展见招拆招。然而随著洋洋年纪愈来愈大,脑筋愈来愈好,反应愈来愈快,老爸爸吴义芳也开始面对儿子「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管我」的疑问句。

吴义芳大概忘记了,他曾经有过的叛逆。想当年考大学的时候,他可是瞒著家人,偷偷报考刚创立的国立艺术学院舞蹈系。现在,他试图用各种不同的「转」法拒绝孩子可能的「想要」。什么时候这招会行不通?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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