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舞作无疑是有趣的,因为它大胆地铺设了对观者的各种试探(相信对编舞家、舞者亦是);既然是「互动」的作品,而不是单方面的「表演」,能不能任性地要求每个入场的人都身心配合?其实人们的冷静或窘迫都是可能,也同时是社会里千百种姿态之一;但哪怕只是为人带来内心一秒的震动,未尝不会令他们下一次多前进一步?
董怡芬X安娜琪舞蹈剧场「与时间牵手」
2017/9/16 台北 北师美术馆
地球上的一天,等同43,200分钟;每一分钟里又有60秒,一天里我们有2,592,000秒;现代人类的生活,由时钟告诉我们该怎么过。
董怡芬与安娜琪舞蹈剧场制作的《与时间牵手》,在一处挑高、被落地窗和空白墙面包围的展场里玩起时间的实验;来看舞的,有些席地而坐,有的凭靠著洒进光的窗沿,围向空间里不甚明显的中心,等待「表演」「上台」。
切割为许多个60秒的舞作
几个身著内衣的舞者,伏著地、蜷曲著身体,逐一套上外衣,走进人群,这些穿戴好社会各色惯习的舞者,无事般鱼贯步入人群,其中一人一跃而上,突地启动了墙上时钟的开关;数字灯管冷静地开始一秒一秒走动,像是谁也不能质疑它有错。舞作和你我的思绪从此被时钟强制切割为许多个60秒,当每个60秒即将告结,那插著电的时钟便会达达地叨念,提醒人无论这一幕多么美好或诡谲,终将成为过去。
置身空间如此,稍有年纪的成人,怎可能不屏气凝神?然而缩在地上打游戏的孩子、穿过舞者找妈妈的幼儿,显然都还不太懂得阅读空气,也没瞧见自己的「社会化未完全」成为大人眼里珍惜的童趣:当「表演」不再发生在「舞台」上、观众不再被锁定于座椅上,传统形式的「表演」显明而僵硬的界线此刻变得模糊。
你开始猜想下一分钟这里会变成什么样——舞者对你诉说一个他/她的私人经验、拉著你的手要你一起来段双人舞、想跳舞(?)的人拉著手在地上打滚(?);或者更进一步,他/她要你的电话号码,要做什么呢?在这个提起个资人人诚惶诚恐的时代,你可以告诉一个不认识的人你的电话吗?你又会不会相信,当你拍手发出讯号后、把双脚放软,舞者们会冲刺而来扶助你、好让你不会摔个头破血流?连发的提问,不断挑战著每个从车水马龙走进这小玻璃盒子的灵魂——你早已习惯的人际距离能够如此容易被松动吗?
时间既霸道,又留给人无限可能
这些设计并没有事先用文字或言语向「观者」说明——人们借由观察舞者的行为,迳自理解每个60秒,随喜加入这场展演——「观者」一词不再适用,或许「参与者」更能贴切描述在场的客人。除了这些刻意引入互动的60秒之外,还有许多乍看支离破碎的片段,我认为更能展现出时间在人身上留下的刻痕:舞者呼喊著各种天马行空的词汇,同时也用身体表现它,因为身体远比我们所被教导的富有更大的可能性——你可以用全身来切蛋糕、送蛋糕,也可以变成金属探测器或是探照灯——这些反复而断裂的动作,不停上演,像梦境一样乱七八糟,却也像真实生活里的我们,不得不被时间摆布著。
这部舞作无疑是有趣的,因为它大胆地铺设了对观者的各种试探(相信对编舞家、舞者亦是);既然是「互动」的作品,而不是单方面的「表演」,能不能任性地要求每个入场的人都身心配合?其实人们的冷静或窘迫都是可能,也同时是社会里千百种姿态之一;但哪怕只是为人带来内心一秒的震动,未尝不会令他们下一次多前进一步?
《与时间牵手》里的60个60秒中,有惊心动魄、疯狂吊诡;有像风一阵骚撒过去,也有像拖著脚步走在沙漠里的漫长;如同时间的河,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或加速,这部舞作幽默地呈现了时间之于人,既霸道,又留给人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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