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是现今音乐学生的普遍现象,「准备充分」的为数不少,然而许多怀著梦想但「准备并不充分」的孩子,在进入音乐教育体系学习后,更是「精疲力竭」;现今在上百个音乐学生中,可能只有少数几个会有全职管弦乐团工作,能获得专任教职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其余大多数都是在一个接著一个的兼任钟点与演出「GIG经济」中打转,虽不至于真的跛脚,但的确在他们的艺术与人生之路上颠簸而行。
前阵子给主修音乐的学生上课,分析起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说到德国人追求严谨扎实的结构,以功能性、逻辑性导向思考,务求成就一个颠扑不破的完整自圆客体,却也不失其情感张力与表现力,顺口就说,其实这就跟宾士的跑车有点像(好吧!我是跑车迷!),接著在投影幕上叫出一部消光灰的Mercedes-AMG GT给学生看,播放起它低沉浑厚的引擎声:「用学过音乐的好耳朵去听引擎声,应该能够分辨出引擎的好坏,是否有问题。」接著又补一句:「Ferrari就不会用这种造型,德国人设计的线条不够性感!」
除了两、三个学生点头会心一笑,其余不是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地养著神,要不就是无动于衷,八成心想说这老师未免扯太远了,上课不专心!
唉!世上能像孙悟空这般打破菩提老祖盘中谜的人毕竟不多!
那些精疲力竭的音乐学生
俄国的绝世芭蕾舞伶普丽谢斯卡娅(Maya MikhailovnaPlisetskaya)在她的自传I, Maya Plisetskaya里写著:「现今,在选择我们职业的时候,包括舞蹈,我们已经失去大多的自然性要素。孩子们的肢体会告诉经验老到的双眼其舞蹈形体的潜力,以及聪明的大自然未来会带给它的改变,还有其是否能成为舞者这个永恒问题。但今天,在入学考之前,家长已经在他们孩子的身上施加了各种酷刑,强迫他们的孩子能够做出超级的外展动作,肢体超级地柔软,在指令下能做出超级的延展。他们雇用私人的训练师与教练,上体育课与游泳课。孩子们来考试时准备充分,但已精疲力竭。对于肢体不自然的强迫,特别是在孩提时代,有一天会回过头来阴魂不散地困扰著成人。在四十岁的时候,『被强迫的舞者』变成得用拐杖助行的跛脚者。或许我是老派人士。但比起勤奋与努力,我还是比较倾向自然天择。」
我们的音乐教育何尝不也是如此?「精疲力竭」是现今音乐学生(甚至是大多一般生)的普遍现象,「准备充分」的为数不少,然而许多怀著梦想但「准备并不充分」的孩子,在进入音乐教育体系学习后,更是「精疲力竭」;现今在上百个音乐学生中,可能只有少数几个会有全职管弦乐团工作,能获得专任教职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其余大多数都是在一个接著一个的兼任钟点与演出「GIG经济」中打转,虽不至于真的跛脚,但的确在他们的艺术与人生之路上颠簸而行。
刚好前几天,有位奥国贵宾来校参访,以前在维也纳音乐院学管风琴的他,后来走的是文化政策研究,我俩因为在音乐院前后相差没几年,所以不乏共同话题。他讲到现在奥地利各音乐大学的困境,以往校方是以「管弦乐团乐手训练学校」的传统方式办学,许多老师都是维也纳爱乐的首席团员或是独奏名家,其教学目的就是维护这传统,在学生中造就出少数几个最优秀的人才,承继著这音乐与伟大乐团的一脉香火,但是现在变成了大学,再加上古典音乐就业空间缩小,可能上千个学生里才有一个会有全职工作,那其他的学生又该怎么办?他们又要怎样找到自己的出路?
给孩子多样化选择吧
身为古典音乐家,我们往往被五条线与一堆豆芽所束缚,要不停留在声音与乐谱的层面,要不就是努力消化著乐曲与分析,很少有机会跳脱这伟大传统,走出守护者的箭塔,以圈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切,并鼓励学生在音乐之外,多接触其他相关艺术与文学,多元化、跨领域的接触、学习,更可从相通的其他领域,接触科技、艺术管理、录音、爵士音乐、流行音乐等,以古典音乐素养作为地基构筑起他们的世界,而不是一直设定以音乐教师或乐团团员为教学目标,协助学生们在毕业后得以多元发展,透过就业发挥所长,从被肯定感中获得人生的动力,丰富一己的音乐感受,赋予其前景、乐趣与意义。
或许这种学习菜单可能也会「精疲力竭」,但是自助式的多样化选择,其方向之取舍存乎学生一心之间,让学生有机会得到适性、适才的发展,如此才能维持这教育体系的存续,守护这份「感动人心」的志业!
文字|陈树熙 热爱飞行却又不太会降落,矛盾但真诚,好奇又武断,希冀引起您微笑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