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脱维亚籍的安德里斯.尼尔森斯是目前世界乐坛最受瞩目的中生代指挥家,师从甫离世的大师杨颂斯,他表示,大师带给他最重要的一个影响是:「音乐」永远是首要考虑的事,而非指挥或音乐家自己的主观意识;演奏就是一种关于服务与保持谦卑的任务。现任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尼尔森斯,将于二月带著乐团造访亚洲,先至台北后至香港,为乐迷带来多首经典乐曲,献上精采绝伦的音乐飨宴。
波士顿交响乐团
2020/2/9 15:00 2020/2/10 20:00
台北 国家音乐厅
INFO 02-66369168
香港艺术节2020—尼尔森斯与波士顿交响乐团
2020/2/12~13 20:00
香港文化中心音乐厅
波士顿芬威球场里坐满了穿著红色Polo衫的群众,所有人都注视著投手丘,等待场上的身影投出二○一三年美国联盟冠军赛的第一球。那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接任了空悬三年的波士顿交响乐团(BSO)总监之位、当时年仅卅五岁的安德里斯.尼尔森斯(Andris Nelsons)。
一如那颗带动了全场视线的直球,从二○一四╱一五至二○一九╱二○乐季,尼尔森斯的一举一动尽皆受到乐坛瞩目,举凡数年前琉森节庆管弦乐团在阿巴多逝世时,邀请尼尔森斯临时接任指挥,或是二○一六年拜鲁特剧院新制《帕西法尔》期间,他于开演前闪辞指挥,所有消息在在牵动著当代乐界版图。
也许有人很难想像,十多年前尼尔森斯还只是坐在拉脱维亚国家歌剧院乐团小号声部中的一名演奏员。不过正是这份工作,让他在杨颂斯率领奥斯陆爱乐于里加(Riga)演出时,因为代打该团生病的小号手而开启了他与大师的联系。
与大师学习,进而受到大师背书,让尼尔森斯很快就受到各界垂青。他在二○一○年首度与维也纳爱乐与柏林爱乐合作,二○一一年又代打李汶(James Levine)指挥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奏马勒第九号交响曲。接著,他连续接下BSO(2013)、莱比锡布商大厦乐团(GHO,2017)总监职位,为指挥事业再攀高峰。
面对这样一位炙手可热且置身乐坛核心的当红指挥,本刊特别邀请他谈论了一系列对当今音乐发展和艺术养成的看法,期待从其回答中发现尼尔森斯如何悠游于乐声内外的秘密。
Q:杨颂斯大师在今年十一月离世,对此全球乐坛都深感遗憾,身为他的学生,是否可以先请您谈谈从他身上学到的事?
A:我是在从圣彼得堡音乐院毕业后,才以私人课的方式和杨颂斯学习的。大师的逝世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偌大的损失,他是我最重要的老师,也是我的人生导师,我很难简单说明他带给我的所有影响——关于音乐、关于指挥作为一门专业等等事情。我想他带给我最重要的一个影响是:「音乐」永远是首要考虑的事,而非指挥或音乐家自己的主观意识;演奏就是一种关于服务(serve)与保持谦卑的任务。
Q:提到毕业,您刚刚开始以音乐为职业时,其实是在拉脱维亚歌剧院乐团中担任小号演奏员。可否谈谈这个经历对您的指挥发展以及往后在塑造乐团音色上有什么影响?
A:在乐团演奏小号给了我非常多作为职业音乐家的经验,也让我深刻理解到一位乐团演奏员会如何想、会期待指挥传达出什么样的内容。我无法拿自己和别的指挥相较,因为每位指挥都有不同的经验、有他自己的方法,我非常尊敬每位指挥家的方式,我在这只能说我自己的经验:我觉得演奏小号给了我许多在实务上或心理上的帮助,让我能顺利与音乐家们一起工作。
Q:面对忙碌的行程、众多的音乐家和繁重的曲目,您如何保持灵感与活力?
A:我必须说,维持演奏活力对我来说其实蛮容易的——因为我一直能有机会和最棒的音乐家一起工作,除了BSO、莱比锡布商大厦乐团、维也纳爱乐,还有许多独奏家、当代作曲家,以及过去所有曾经合作过的乐团。由于时时受到这些音乐家们的天才与创造力刺激,我觉得自己几乎不曾感觉过工作倦怠或缺乏灵感。另外有一点我特别想强调,这其中的关键也来自于你愿不愿意在每一次排练和演出前竭尽全力准备。对我来说,即使是一首演奏过很多次的曲目,它仍然有等待我去发现和学习之处——这个准备的历程本身就会持续带给我灵感,而这也是我觉得身为一位指挥要对团员、观众、作曲家与音乐须负起的责任。
Q:持续发现真的非常关键的提醒。您刚刚与维也纳爱乐完成了一套新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录音,可否请您谈谈这次准备让您对贝多芬还多了哪些新的理解?
A:这个计划让我对贝多芬的惊人成就有更深的倾心了。事实上,我觉得他的作品在时代变迁中显得愈来愈重要,那些作品虽然都完成于数世纪之前,但它们似乎都在述说著我们置身的「现在」,因为他的作品中总有最深层、真实的情感,特别是交响曲——它们无疑是隽永、超越时空限制的。
访台乐曲酝酿多时 都为与乐迷交心
出身歌剧院、对戏剧音乐娴熟的尼尔森斯,在今年来台的曲目中,放入了两首非常独特的芭蕾舞音乐。第一晚是美国作曲家巴伯的〈米蒂亚的沉思与复仇之舞Medea’s Dance of Vengeance〉,第二晚是拉威尔的《达芙妮与克罗埃》Daphnis et Chloé第二号组曲。
巴伯此作最初是受玛莎.葛兰姆委托创作的芭蕾舞剧音乐,根据作曲家自述,主题是在借希腊神话米蒂亚与杰森等古老人物,「来表现亘古的嫉妒与毁灭性情感。」作曲家先后将原始音乐改为管弦乐组曲与单乐章管弦乐曲〈米蒂亚的沉思与复仇之舞〉,编制也从最初的十一样独奏乐器改为四管编制,强化了音响幅围。巴伯的笔下总能将不和谐的二度音程完美融合进调性音乐中,表现出最细腻、幽微的情感,米蒂亚的「内在」也将在这样的风格中昭然若揭。
拉威尔的《达芙妮与克罗埃》芭蕾舞音乐则在描述希腊诗人朗格斯(Longus)的同名古代小说,故事描述了达芙妮被海盗掳走,幸得潘神营救,最后终能与克罗埃相聚的历程。第二号组曲的三首乐曲皆来自舞剧最后一幕,拉威尔透过绚烂华彩的木管音群、透亮轻盈的弦乐配置,创造出两位主角重逢,活在美好无忧的田园世界的氛围。
在前述两首作品外,尼尔森斯也将带来两首划时代的管弦乐曲。第一晚为德弗札克的《新世界》,尼尔森斯曾与众多名团留下录音录影,其洋溢活力、明快俐落的指挥风格,可说将作品中那层面朝「新大陆」、思绪与情感源源不绝流淌的面向,毫无保留地彰显出来。更值得期待的是,此曲遍布不同声部的独奏片段,依尼尔森斯在访谈里所言,他将与乐手一同提炼出「仅此一家」的表现,委实令人引颈。
第二晚的巴尔托克《管弦乐协奏曲》在BSO团史上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在二次大战前后就任的BSO总监库塞维兹基(Serge Koussevitzky)在一九四三年向刚刚落脚纽约不久的巴尔托克委托了一首作品,一方面想帮助作曲家建立起在异乡的事业,一方面也作为支持作曲家生计的挹注,而最后完成的创作即为《管弦乐协奏曲》。此曲集作曲家一生笔法之精华,结构与和声设计充满精细巧思,巴尔托克说:「乐曲的整体情绪就是由第一乐章的严峻到第三乐章的悲伤挽歌,再到末乐章表现出生存的坚毅。这三个乐章是主要的乐章,第二和第四都是比较轻巧的间奏曲。」
最后不可错过的还有尼尔森斯与当代钢琴大家布朗夫曼(Yefim Bronfman)的合作。布朗夫曼自七○年代即开始在乐界崭露头角,他的音色厚实温暖,古典、浪漫乐曲兼擅,诠释既有智性的框架又不时流露令人惊喜的浪漫。这次选择的莫札特第廿四号钢琴协奏曲,音乐一开始就以带著悬疑感的模进乐句紧紧抓住听者之心,随后钢琴出现宛如孤独身影站在旷野间咏叹,深刻将一种人心底无以名状的落寞伤感抒发出来。另一首贝多芬第四号钢琴协奏曲是作曲家五首协奏曲中最温柔的一首,曲中充满柔美、宽广、慧黠的和弦设计,时而展现温馨,时而展现大器,不仅是贝多芬生涯中最独特的作品之一,也是音乐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原创性作品。
上述选曲除了对指挥暨乐团有高度技巧与想像力的要求,也可说暗藏著尼尔森斯酝酿多时的心意。这不免令人想起他在接任BSO总监时,曾对媒体说:「担任指挥不是一份工作,是人生。音乐家有义务影响听者的心,我们必须要与之接触。」也许「交心」正是他最大的魅力——发掘他人之美,与乐手交心;巧妙安排曲目,与观众交心,以致演出还没开始,即已打动你我心弦。(吴毓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