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剧场,就在前往观赏音乐剧的路上。」上述这种想像中的情景,应是台湾音乐剧创作者多年期待。没想到2022年,台湾原创音乐剧发展迈入35年的当下,美梦似乎已成真,整年都有表演上档。单就4月,全台逼近15出原创音乐剧轮番上演,加上国外IP授权及直接引进的制作,2022年3至6月的演出数量,相当于2018一整年,而2018年几乎可被视为台湾原创音乐剧首度大爆发的一年(注1)。
然而,舞台上的欣欣向荣,却吊诡地成为可能泡沫化的前兆。当前台湾音乐剧发展,从创作、制作至市场,乍看已进入成熟期,但客观状况显示,今年上半年的爆发数量,多少拜过去两年疫情之赐,许多制作是延期上档的结果。然而观众成长的数量还来不及支撑市场,因此不少演出直接票房告急;就算有的票房表现亮眼,但团队所投入的行销成本,甚至是票价折扣,都更甚于以往。不过从乐观角度来看,节目数量达到一定规模,意味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可望进一步提升产业体质。
立足「戏剧」传统,因地制宜模仿与融合
回顾台湾音乐剧发展,以1987年《棋王》为起点至今可概分为以下阶段:最初是1990年代,由果陀剧场、绿光剧团等现代剧团领军的时期;2000年起,才出现专业音乐剧剧团,包括音乐时代剧场、爱乐剧工厂等;2010年前后则是各式风格、规模的音乐剧剧团百花齐放,如跃演、疯戏乐工作室、天作之合剧场、刺点创作工坊、C Musical制作等;到了2018年左右,除了剧团外,制作公司、经纪公司以及影视业者,诸如宽宏艺术、联合数位文创、用心音乐、制作循环、活性界面制作、干麻酱纸创意工作室、三点水制艺文化、五口创意工作室、大慕可可等,也陆续抢进。上述发展模式,也勾勒出台湾音乐剧迥异于美国百老汇或英国西区的演变样貌。
英美音乐剧发展承袭的是喜歌剧、轻歌剧的西方自然主义音乐「传统」,但台湾并没有这样的原生文化(genuine culture)。相反地,台湾音乐剧是先立足在「戏剧」的传统基础上,以现代剧团为创作核心,再进行如美国文化学者席尔斯(Edward Shils)所说的塑形(modification)过程,包括依附(addition),混合(amalgamation)、扩散(diffusion)、吸收(absorption)、融合(fusion)等(注2),逐渐打造出当前台湾音乐剧风貌。因此台湾初期音乐剧基本结构近似话剧,只是附加歌曲等音乐元素,日后再由依附的模仿,逐渐把西方音乐剧元素内化吸收,最后融合出一种次类型(sub-genre)风格。
其中,1994年绿光剧团制作的《领带与高跟鞋》、1995年由果陀推出的《大鼻子情圣—西哈诺》堪称上述塑形的典型案例,把西方的音乐剧元素直接「依附」到台湾剧场,进展东西「混合」。而音乐时代2007年起陆续推出的《四月望雨》、《隔壁亲家》、《渭水春风》,则维持西方音乐剧架构之余,开始以方言入乐,故事取材、音乐风格连结在地,定位为「台湾音乐剧三部曲」。
2010年以降,专业剧团雨后春笋般出现,促使音乐剧创作能量「扩散」达到高峰,内化的「吸收」则透过反映当代时空的多元题材大胆尝试。《木兰少女》由蔡柏璋编剧、王希文作曲,翻转华人传统故事,延伸讨论性别议题。C Musical抢搭文青风,推出台湾首见的影集式音乐剧《不读书俱乐部》。前叛逆男子以动漫次文化切入市场,制作《新社员》等BL音乐剧。台南人剧团《仲夏夜汁梦》以莎剧为底,将剧场转化为夜店,把舞台改造为LGBTQ的狂欢世界。天作之合的《饮食男女》则是成功改编并移植李安电影原著。
在众剧团努力下,音乐剧因地制宜,落地生根的「融合」力道,可在跃演《钏儿》、疯戏乐工作室《台湾有个好莱坞》展现企图。前者以戏中戏的巧妙手法,将歌仔戏融入,经由8年的洗练,整剧2022年最新版本,从乐曲风格、声音唱腔、肢体运用等,自在穿梭于东西之间毫无违和。后者,如同向百老汇致敬,于在地题材、台语发音的框架下,将各式东西方流行音乐元素、语汇、节奏,咀嚼消化后进行重组再造。此外,预计于2023年首演,跃演的《劝世三姐妹》,2021年初已完成读剧,作品在低俗与神圣、诙谐与严肃、粗鄙与精致、西方与闽南等文化艺术元素之间,不断解构与重构,将有机会开启台湾独具特色的新型态音乐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