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剧场《暗夜.腹语.鬼托邦》
2024/11/9 台北 国家戏剧院实验剧场
“This is a true story.”(这真的是个故事),《暗夜.腹语.鬼托邦》从来没有忘记提醒你,眼前看见的是故事。
在实验剧场的80分钟内,郑尹真与高俊耀用著每一刻,为《暗》剧质问与回答著两个问题:「故事为何需要述说?要怎么说?」剧场性便由此长出。剧场的调度召唤了跳跃时空与材料的驱魔师,同时作为角色与象征,也召唤了「鬼」,即不在世之人迫切想说出的。鬼经由死亡自然成为了所谓「历史」,《暗》剧也成为了讲述历史的故事。
不想被历史冲掉的声音是不愿为新朝代的到来而赴死的奴婢,也是领著观众和驱魔师到1950年代马来亚的阿梅。在英国殖民与马共残党共存的背景下,郑、高两人质问、诠释、体现与转换著故事和视角,逐渐织造出阿梅所寄怨的时间轴。面对英国的军官、马共的青年,阿梅被框限在剧本所说「大时代总需要爱情点缀」而要选择相信其中一方的二元可能。马共残党在森林里勉强存活时,阿梅最终进到了军官的宅邸,看见了英国人某种寓言式的捕猎战绩;多个不同殖民地所猎得的动物尸身被拆解、拼接,而阿梅的对自身的认同也与身体一同被英国富足的想像所被吞噬。她成了盲目的追求著军官高俊耀口中「漂亮口音」的Portia。对于阶级的投射与殖民主义所垄断的人生可能性,在阿梅与Portia之间的灵肉拉扯被体现出,宛如夜宿破庙的书生尸身,在两个想要据其为己有的鬼之间被抢夺,却只证明了书生灵魂本身的死亡。
但阿梅不是Portia,她并不是英国人,军官承诺的英国大厦矗立在台湾。她供出的马共秘密成全了英国,却没有成全她对英国的想像。Portia只是故事,像阿梅等待著英国军官的到来时,在电视里的播映那些不同语言的五光十色。大厦中的电梯同时象征了殖民阶级谎言对于时、空的承诺,阿梅期待脱离自身在地理上与时间上的当下,都被电梯在同一个位置上下时所提供的期待而消殒。最终她的生命本身也成了故事,由高俊耀「驱魔师」所驱散。与此同时,时代转动,而故事原本寄居的身体失了对过去的追求。历史被剩下故事,而故事「被说出」后,更只剩下连影子都不留的、活在「过去」的「驱魔师」。
《暗》剧巧妙地将叙事本身作为质问与论述。借由剧场的现场性作为媒介,《暗》剧以故事的召唤、上身与演员的所谓「腹语」迫使我们去面对历史的现实和故事的虚构两者的相互成败,还有人是如何对于「过去」甚而以「鬼」与后殖民的观点进行形塑,也证明了说故事本身的必要与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