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的古城松本市自一九九二年始又多了一個音樂祭，不但益加吸引旅人的停駐，更重要的是紀念大半生獻身於日本音樂敎育的齋藤秀雄──指揮家小澤征爾的老師。
喜愛日本旅遊的朋友們都知道，今年長野縣的松本市慶祝其四百周年的生日。但是對古典樂迷們來說，松本市吸引他們的並不是古老的城牆，而是一年一度的齋藤紀念音樂祭。國內的古典樂迷們或許早已耳聞這一場音樂祭的盛況，但是對於齋藤秀雄其人以及這場音樂祭的起源可能就不甚淸楚了。齋藤是何許人也？爲何自享負國際盛名的日籍指揮家小澤征爾以降，活躍於全世界各個角落的日籍音樂家會聚集一堂爲他舉行紀念音樂會呢？
求學過程
首先，讓我們先來認識齋藤這位人物。齋藤秀雄，生於一九〇二年五月二十二日，父親是東京筑地知名的英文敎授，曾經編注過英日辭典。齋藤十六歲的時候才發掘自己對大提琴的興趣而開始習琴。爲了圓其留學德國的夢想，他進入上智大學學習德文，一九二二年他如願進入德國萊比錫國立音樂學院，師事康格爾敎授，一九二七年回日本展開管弦樂團首席大提琴手的演奏生涯。三年之後由於對音樂仍存有許多疑惑，爲尋求解答，齋藤再度負笈德國，這次他進入柏林高等音樂院，跟隨弗爾曼敎授學藝。自忖起步甚晚，琴藝不甚精湛的齋藤對於弗爾曼敎授循循善誘，有敎無類的敎育胸襟感戴不已，遂立志效法其師，爲敎育貢獻一生。一九三二年，齋藤回日本接掌「新交響樂團」的首席大提琴手一職。一九三五年名指揮家羅森司塔克指揮「新交響樂團」期間，齋藤感受到很大的啓發，他對於音符的解釋和音樂的表現方面於此才眞正有豁然開通的領悟。他認爲：「音樂與人類的語言一樣，有法則可遵循。要使用像說話一般的方式所演奏出來的音樂，才能喚起聽衆的共鳴。」至此，齋藤的「音樂語言」終成一家。
日本交響樂團運動從初期到成長期這段發展期間，齋藤儼然爲核心人物。自一九四一年退出「新交響樂團」之後，齋藤以指揮家和音樂敎育家的身份登場。首先，他於一九四八年在市个谷家政學院成立兒童音樂敎室。他認爲：「正確的讀譜和深入的聆聽音樂是職業演奏家們應該具有的基本能力，而絕對音感更是從事音樂工作所必備的條件。培育這些能力最理想的時期始自孩童時期。」齋藤的旨意並不是在標榜天才敎育，而是體認孩童擁有的赤子之心正是激發其素質最大的原動力。
廣開音樂敎育之門
爲了廣開音樂敎育的之門，經齋藤的催生，桐朋女子高等學校音樂科、桐朋學園短期大學以及桐朋學園大學音樂部於一九五二年、五五年以及六一年陸續成立、招生。齋藤爲提高日本古典音樂演奏的水準，不僅熱心敎學，更引進西方各國優良的敎育方法，他的弟子均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熱忱。他愛之深責之亦切，齋藤在樂團排練時，絕不容許團員遲到；對團員們的表現亦不假辭色。但是排練結束後，他又回復其和藹可親的本性。
一九七三年，齋藤獲頒「音樂敎育家文化功勞賞」，翌年他將賞金移作「齋藤室內樂比賽」的育英資金，將受賞的榮耀歸功於他所有的弟子。一九七四年的夏天，他雖身染重病，猶坐著輪椅指揮弟子們參加夏令營舉辦的音樂會，演奏莫札特的作品。那年的九月，齋藤逝世，享年七十二。
共組樂團紀念恩師
在一九八四年齋藤逝世十周年忌日的當兒，爲悼念敬愛的老師，活躍於世界各個角落從事音樂工作的齋藤弟子們「臨時」聚集起來組成一個管弦樂團，在日本東京與大阪分別舉行了一場紀念音樂會。他們的演奏水準震驚了日本樂壇，大家一致認爲：沒有齋藤這個人，日本西洋音樂沒有今天這般地國際水準。三年後，日籍名指揮家小澤征爾呼籲齋藤的弟子們再度組軍到歐洲各地巡迴演出，果然佳評如潮湧。一九八九年由桐朋學園共同創始人吉田秀和正式命名的齋藤紀念管弦樂團，二度到歐洲巡迴演出，他們精湛的表現獲得西方樂壇廣泛地注意與讚賞。一九九〇年的八月中旬，齋藤紀念管弦樂團獲邀參與奧國薩爾茲堡音樂季的演出。至此，齋藤紀念管弦樂團正式在國際樂壇上嶄露頭角。翌年，音樂界視爲極高的榮耀接踵而至：在美國紐約卡內基廳重新開幕的盛會中，齋藤的弟子們獲選參加演出，共襄盛舉。
從來，日本的古典樂迷們咸認西方的和尙較會唸經，對於歐洲或美國的演奏團體崇拜有加；相反地，對本國音樂家們的表現卻吝惜給予肯定。小澤征爾以及齋藤的弟子們亟思在自己的國家裡證明他們的能耐和努力；也因爲他們的精神導師齋藤先生生前最喜歡山，所以他們在日本的阿爾卑斯山中找到了他們永久的家──松本市。經過兩年緊鑼密鼓的勘察、策畫和溝通，松本市的齋藤紀念音樂祭終於在一九九二年的九月五日正式開演了。
古城慶有靈於茲
人口二十萬的度假勝地──松本市，擁有一座耗資七千五百萬美元，二千個席位的一流演奏廳。體認文化事業的源遠流長以及市民們的福祉，幾乎全松本的市民均動員起來，參與運輸、服務、接待以及市容淸潔的工作。音樂祭首演的當天，主辦單位甚至邀請到日本天皇、皇后伉儷駕臨，這盛事更是市民們引以爲傲而津津樂道的榮幸。音樂祭的重頭戲是史特拉汶斯基的《伊底帕斯王》，由英籍男高音郞格列德（Philip Langride）和傑西．諾曼分別擔任男女主角。這齣僅僅五十分鐘，半歌劇、半神劇的作品，雖然日本古典樂迷們較爲陌生，但是擔任音樂祭總監督的小澤征爾特別指出，他屬意推出這齣戲的原因有二：一是歌劇界天王巨星──傑西．諾曼的跨刀，二是美籍導演泰摩（Julie Taymor）對東方表演藝術具有深入的涉獵和豐富的經驗。這部二十世紀的作品在衆人的努力下成爲古代希臘神話和東方（日本）表演藝術相融合的結晶。
今年的齋藤紀念音樂祭自九月四日開始，爲期九天，照例由小澤征爾指揮，齋藤紀念管弦樂團擔綱演出。除了管弦樂團之夜排定有荀柏格、舒伯特以及貝多芬的作品之外，另邀請了外籍兵團──茱麗亞弦樂四重奏來助陣，而重頭戲是瑞士籍作曲家奧乃格的《火刑台上的聖女貞德》。小澤征爾邀請到一九八九年法國革命兩百周年慶當時同台演出的老搭檔：柯勒（Mathe Keller）和威爾森（Georges Willson）赴日再度合作。與《伊底帕斯王》相類似的《火刑台上的聖女貞德》是一部以廿世紀創新手法寫成的神劇。小澤氏屢次投注龐大的經費（一九九二年的總預算爲四百萬美元）和人力推出這類叫好不叫座的大製作，此等近似唐吉訶德般的作爲，不僅顯示其欲彰顯齋藤秀雄獻身敎育的高貴情操，更是其引以爲自身職志的最佳證明。
文字｜蘇毓敏 輔仁大學音樂系講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