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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勳(左二)在《自畫像》的演出。(許斌 攝)
回想與回響 Echo 回想與回響

重回心靈深處 憶起傷健共舞的演出經驗

七月份參加「多面向舞蹈劇場舞團」《我們的故事》的演出,才讓我了解到舞蹈的另一面。我從來沒有想過坐在輪椅上的我,也能以肢體的表現在舞台上演出,並且讓我重新尋回赤子之心的感覺。

七月份參加「多面向舞蹈劇場舞團」《我們的故事》的演出,才讓我了解到舞蹈的另一面。我從來沒有想過坐在輪椅上的我,也能以肢體的表現在舞台上演出,並且讓我重新尋回赤子之心的感覺。

三月份,代表「脊椎損傷者協會」在火車站會議廳與鐵路局召開「無障礙空間座談會」,在會後第一次與陶馥蘭碰面。陶老師吿訴我她有一個關於「身心整合肢體潛能開發」身體訓練的構想,希望能邀請台北縣、市的殘障朋友共同參與這項課程。我當時只是抱著一種好奇心態參加,想說可以讓身體動一動,有不同的經驗感受。

摘下面具回到眞實的自己

第一次上陶老師的課。

透過音樂的引導,進入跳脫自身的冥想,藉著想像力的飛馳,身體跟著就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我感覺到身體獲得了解放,而不是依樣畫葫蘆地比劃動作。在接受課程的過程裡,我找到了未受社會規範前的自己;我可以摘下臉上戴的層層面具,回到最眞實的自己;如同學前的孩童在紙上自然揮灑瑰麗的顏色。我想這是在課程中感受到最能契合自己的地方。也因此當後來陶老師問我是否有意願參與《自畫像》的演出時,我欣然答應了。

在脊椎受傷以前我也曾經到disco舞廳去跳過舞,心想著坐在輪椅上的舞大概也和disco一樣,隨著音樂聲動來動去,或是藉著輪椅表現特技的演出吧?從來沒有接觸過所謂現代舞的我,一直以為舞蹈就是在電視上曾經看過像《天鵝湖》的芭蕾舞,坐在輪椅上是根本不可能那樣跳舞,也從沒想到會有機會再接觸舞蹈。透過這次演出才知道,原來現代舞有多種樣子。

開始排練時就覺得和上課有很大的不同。上課是很享受,很放鬆的。排練時卻要剝開一層層包裹、保護自己的外衣,暴露最裡面的自己,要掏出來的是心靈最深處的感受。剛開始是很痛苦的。人都有保護自己的本能,要揭開深藏在心裡、刻意遺忘的記憶封印並不容易。受傷的經過、失去的愛情,不想去碰觸的記憶。人可以很容易地模仿別人,要演出自己卻很困難。看到舞者們卻能在角色與角色之間很快的轉換,更覺得讓人欽佩。在還沒有與舞者接觸以前,只能感受到舞台演出的美。在深入了解之後,才知道一個舞者在台上完美呈現的背後,要下這麼多的苦功。

第一次上台一定是很緊張的,就和我以前準備考試一樣,心裡緊張得睡不著覺。在開演前我吿訴自己,這是第一次,也可能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來不及想到自卑。雖然不是職業舞者,卻想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為自己的生命留下一點什麼。

為一段逝去的感情做吿白

《自畫像》裡有一段與舞伴一起發展的雙人舞。在這段舞裡頭,有親蜜的感覺、有期待、也有離別的哀愁,我將自己一段逝去的情感,投射在那裡面。現在回想起那一段情感仍有痛苦,卻也因此感受到原來自己也曾經用心而認眞地愛過一回。雖然我和她已經不可能再有未來(要非殘障者跟殘障者共渡一生,實在太難了),而這份情感如今能轉化為舞蹈,用自己的身體在舞台上表達,也算是對這段感情的紀念吧。

首演當天我也邀請「她」來看我們演出,算是一種私心吧,我希望「她」能看到我好的一面,看到我在台上的演出,算是以舞蹈對這份情感,對「她」,最後的吿白。就算「她」不明白也沒關係,至少我已經表達出我的心意。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眞正付出去交朋友了。平常我嘻嘻哈哈的算是一種掩飾、保護色,實際上我是站在這個面具的後面。當自己退縮起來時,別人也不容易親近。而這次演出卻讓我回復到以往年輕、開放的心靈。除了和舞團的舞者接觸、認識,也認識了一起參與演出的盲者。以前只有和殘障人交往,這次第一次和盲者交朋友,了解不同人的世界。有一次排練之餘我問說「阿盛(先天全盲)是怎麼做夢的?」,他的朋友吿訴我,阿盛的夢竟沒有顏色、影像,只有聲音,讓我很驚訝。

年輕、開放的心靈不是我所追求的東西,而是我原先曾經擁有過的東西。

有這次演出的機會,眞的是蠻感謝陶老師的。她並不是敎我怎樣去做動作,而是引導我怎樣運用肢體來表達心裡的感受,像這樣一場演出給我心靈上很大的啓發。我知道在國外由殘障者參與的演出很多,在國內這還是第一次。我希望不管是一般人,或是殘障者也好,能有更多的人一起參加這樣的工作。

在整個排練、演出的過程中,不管是痛苦還是甜美,是經驗或是幻想;看到自己、面對自己;只能說當你眞實的去表現出自己生命中的東西時,就像一幅抽象畫,不需要語言、文字,就能使觀看的人了解你的感受。

我眞的覺得很感動。

 

口述|梁明勳  台北市脊髓損傷協會總幹事

整理|陳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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