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屛風演出以經典爲主體去進行變奏的《莎姆蕾特》。(許斌 攝)
特別企畫(二) Feature 特別企畫②/尋找經典/戲劇

經典或名劇

台灣搬演或創造了哪些經典?台灣現有的「名劇」是否等於經典?在思索這些問題答案的過程,是不是也提供了我們創造經典的基本養分?

台灣搬演或創造了哪些經典?台灣現有的「名劇」是否等於經典?在思索這些問題答案的過程,是不是也提供了我們創造經典的基本養分?

台灣劇場有沒有經典作品呢?

如果光以西方傳入的舞台劇形式而言,台灣最早的劇場活動可以日本新劇派代表人物之一川上音一郞在台北「昭日座」的演出(1911)起算。如果以來自大陸的職業劇團來台演出起算,最早的演出紀錄可以「新中國劇社」應台灣行政長官公署來台演出《鄭成功》算起(1946)。如果以鍾明德對現代劇場濫觴的看法,「一切都要從蘭陵劇坊的《荷珠新配》談起」(1982)。

不管以上述何種方法來計算台灣劇場活動的起始,我們都不能避免去談論一個問題:這些年來,台灣劇場有沒有出現經典作品?

討論這個問題,一方面可以用來與今日正在繼續發展的戲劇作品做個比較,一方面也可以用來檢視我們這些年來的戲劇水準是不是在進步?或者是在走回頭路?

搬演經典與創造經典

討論台灣劇場有沒有經典作品這個問題,可能要從「搬演經典」、「創造經典」這兩個層面下手。如果以「搬演經典」這個方向去進行討論,我們就不能忽視一年一度的大專杯話劇比賽。

每年在國立藝術館舉行決賽的大專杯話劇比賽(1984-),可能是國內「搬演經典」劇作最多的一次盛會。這個鼓勵學生搬演成名劇作或西方經典作品的比賽,每年要在台灣北部、中部、南部分別上演上百齣的戲劇作品。

《碾玉觀音》、《風雨故人來》、《長白山上》等國人自己撰寫的劇作,或如國外作品《小鎭風光》、《欽差大臣》等,都是早期話劇比賽的參賽團體經常拿來演出的劇目。近年來最常在話劇比賽演出的國產作品要算是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和金士傑的《荷珠新配》。

除了話劇比賽這類業餘性質劇團演出經典作品以外,國內最常搬演國外經典的團體,可能是詩人閻鴻亞所主持的密獵者劇團了。成立兩年多來,密獵者已經演出過八個歐美經典劇作:「密獵者所作的戲,時常被人稱爲是在做『敎育劇場』,但是我覺得讓分不淸帕索里尼和墨索里尼的國內觀衆看看他的經典,其實是件蠻好的事。」閻鴻亞如是說。

歷史與沈澱

政治大學英文硏究所敎授紀蔚然對經典的標準,有著如下的看法:「所謂的經典,應該對社會、人心、文化上的發展有重大影響的作品才算。這種影響也許不是當時就產生的,也許是經過多年才被發現的;它有超過時空的影響力。」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風雨故人來》、《長白山上》之所以會被早期話劇團體演出,和當時的時代背景、劇本缺乏等原因有很大的關連。他們的結構、內容深度,也都與經典作品的水準距離甚遠。

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問的問題是:近年來的劇場界,有沒有產生過經典呢?或者,我們再下來可能還要問:台灣現在有沒有可能成爲經典作品的劇目呢?資深戲劇學者姚一葦表示:「現在談台灣有沒有經典是不是有點太早?所謂的經典,它需要時間的沈澱、歷史的肯定。即使談『現代經典』(modern clas-sics),對現在的台灣劇場而言也稍嫌太早。」

如果以「歷史」、「沈澱」這兩個方向檢視劇場作品,台灣自己創造的劇作好像還不足以去論及是不是有「現代經典」。不過,鍾明德則對經典的產生有另一種看法;「經典是由人所塑造出來的,所以台灣當然有它自己的經典;《荷珠新配》就是。」

在一九八二年首演《荷珠新配》的蘭陵劇坊,早在演出之前就已經持續進行訓練近兩年。蘭陵的藝術指導吳靜吉表示:「當時的文化界、知識界都在期待一部好的作品,《荷珠》就在這樣的期待中出現了。」按照《荷珠新配》編導金士傑的說法,《荷珠》之所以會被一演再演:「可能是因爲裡面有一種很眞的東西,而這個社會非常需要在劇場內看到這種『眞』。」

經典與名劇

紀蔚然表示:「《荷珠新配》可能就是台灣的經典,它在台灣劇場史上的地位、它所造成的影響,以及它衆多的觀戲人口都具備了一個經典的基本條件。」然而,「名劇」是不是等同於「經典」。關於此點,閻鴻亞的看法是:「所謂的經典應該被不斷的搬演、不斷的討論。如果按照這個角度來看,台灣自己是沒有經典的--我們有的是「名劇」。從《碾玉觀音》、《紅鼻子》,到近年的《荷珠新配》、《暗戀桃花源》,都是一些經常被搬演的『名劇』。」

屛風表演班藝術總監李國修認爲經典應該是許多人的共同記憶:「創作者心中的經典,必須要在觀衆讀者也認同──不管是當下,乃至於幾百年過後--的情況下,才有共同的基礎。同時,我們還要問,它是不是許多人的共同記憶?」

他並進而指出:「劇場在幕起幕落之間就結束了它的生命,要如何讓它常存在觀衆心中,這就是劇場工作者所應該關心的課題。假使一個觀衆七年前、八年前看過一齣戲,而現在他對那齣戲還存有許多印象和記憶,那麼這齣戲對這位觀衆而言,可能就是所謂的經典。」

搬演舊作等於缺乏創造力?

接下來,我們得面對的另一個問題是:台灣有沒有一演再演的劇場作品?然而,在提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也許有人會提出另一個疑問:搬演舊作是不是顯示出這個劇團或導演缺乏創造力?

其實搬演舊作並不表示舊瓶裝舊酒,冷鍋炒冷飯。「經典應該不斷的被重新詮釋、被討論,而不應該只是老骨董、擺在故宮博物院。經由不斷的證釋,新的意義才會出現--這正是經典之所以成爲經典的意義所在。」閻鴻亞這麼表示著。

同時,不論是搬演舊作或改編經典,其實都可以再賦予他們另一種生命,或是以今日之我去和昨日之我(或他)進行一場對話。臨界點編導田啓元改編自文學經典《白蛇傳》的《白水》,自首演一戰成功之後,又延伸出男性版、女性版、四人版、七人版……等不同版本的《水幽》。這些不同版本的作品,其實都是《白蛇傳》的孿生多胞胎。經典提供創作者去進行「再創造」的基礎,其實也是經典能提供給今日世界的另一種養分。

該是「抽一斗香煙,想一想怎樣下手」的時候了

光復初期的台北市長游彌堅在《台灣文化》的創刊號上,曾經寫下一段話來形容當時台灣文化界的苦悶和困境:「一向做著日本菜的名廚,忽然『味噌』、『鰹節』變了『鹿筋』、『熊掌』的時候,自然會感覺到『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放下菜刀,坐在廚房角落,抽一斗香煙,想一想怎樣下手。」

而從解嚴前(1987)開始在劇場內外燃起討論台灣各項議題戰火的小劇場界,剛剛才在台北舉行爲期四天(五月二至五日)的「台灣劇場硏討會」,在其中一場論文的講評中,文化評論者南方朔提到小劇場在形式與內容的發展上,有著「反專業化」的傾向。他認爲小劇場如果想在未來有更好的發展,「就得認眞思考要如何去『再專業化』的問題。」

假使我們從這個角度來看台灣(大)小劇場,今天所要面對處理的課題,不管是職業性的大型劇團,或運動性質濃厚的小劇場,似乎也到了得開始「抽一斗香煙,想一想怎樣下手」的時候了。

台灣有沒有經典作品?台灣搬演或創造了哪些經典?重新搬演舊作、改編或重新詮釋經典,思索這些問題答案的過程,是不是也提供了製造經典的基本養分呢?這好像同時也是劇團,乃至於戲劇界想要「再專業化」所不能不面對的課題了。

(本刊編輯 李立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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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一葦:

所謂的經典,它需要時間的沈澱、歷史的肯定。即使談現代經典(modern classics),對現在的台灣劇場而言也稍嫌太早。

閻鴻亞:

所謂的經典應該被不斷的搬演、不斷的討論。如果按照這個角度來看,台灣自己是沒有經典的──我們有的是「名劇」。

鍾明德:

經典是由人所塑造出來的,所以台灣當然有它自己的經典。《荷珠新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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