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五〇年代的爵士樂被稱爲是爵士樂的黃金時期。基本上我同意這種說法，同時也反對。贊成的原因是這時期的爵士樂以West Coast Cool Jazz和Hard bop爲主流。而這樣的發展正是銜接前朝Big Band Swing Era和Bebop一路傳承下來，將爵士樂的精神、態度、內涵發揚光大，奠定爵士樂未來多種面貌和發展的良好基礎。另一重要原因是許多重要的爵士樂手們在這段期間正値成熟穩定、意氣風發的階段，留下許多相當重要的作品，不但影響許多後輩樂手，也爲爵士樂史締造另一頁輝煌的歷史。尤其環顧四週，搖滾樂正値萌芽時期，Elvis Presley巨星架勢漸要形成，整個世界運轉的速度漸漸與過去不同，人類正要邁入另一新的紀元。五〇年代的爵士樂在一些「先知」型的樂手，在強力的掌控下，保持爵士樂的原味和眞實，奮力接受下一波文化的衝擊，當然也讓更多嚴肅的樂評正視爵士樂的地位和重要性。

而反對的原因，基於爵士樂本身即代表著自由、開放、包容力強，在擁有良好的傳統下，爵士樂在每一個時代都擁有另一種面貌，有他自己生存的條件。更何況在日益科技化的今日或明日，這種「純手工打造」，眞實地由內心傳達的爵士樂，更加彌足珍貴。爵士樂的未來的確是樂觀和看好的，說不定廿一世紀的爵士樂是黃上加金，風潮加主流，前途大好。所以我認爲爵士樂的黃金時期即是現在和未來。（雖然有些「一廂情願」，但樂觀又如何呢？）

不過現在還是來談談五〇年代的爵士樂吧！

節制冷靜、低迴風雅的西海岸Cool Jazz

在經過三〇年代Big Band和Swing的風潮，四〇年代又是Bebop的天下，到了五〇年，Big Band和Swing因時代、環境不同而瓦解，Bebop大體來說在東岸繼續延伸並擴張成更熱烈與強硬的Hard bop。另一支則在西海岸，將Bebop的稜角柔順化而爲West Coast Cool Jazz，兩派幾乎分道揚鑣，各具典型，先後出現，並互相媲美。當然在這段期間，整個音樂的大環境也和過去不同，非洲大陸的整個音樂是當時一些爵士樂手靈感來源之一，同時歌手所扮演的角色也越來越被重視，以及日後Free Jazz的出現，在此時也已有了一些雛型。當然白人的鄕村音樂和吸取Blues轉爲Rock and Roll，這些音樂的發生都和此時的爵士樂並行發展，同時也影響爵士樂漸漸朝向多樣性和不同的派別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是百花齊放、萬家爭鳴，眞是熱鬧非凡，當然最樂的是樂迷有更多的選擇和比較了。

那麼，首先就來談談五〇年代爵士樂的兩大主流West Coast Cool Jazz。

五〇年代末期，許多年輕樂手深受Charlie Parker的影響，都希望能出人頭地，走出自己的路，而一九四八年Miles Davis召集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塊在紐約演出，隔年到一九五〇年灌錄了一張可謂是劃時代的經典專輯The Birth of the Cool。這張專輯的重要性，不僅僅是讓爵士樂走向另一種可能，開創新的局面成爲風潮，更重要的是許多白人樂手也增加不少信心可以在爵士樂的天地中和黑人樂們一較高下。因爲在當時傑出的爵士樂手以黑人居多，Bebop樂手中相互比誰吹奏得更快、更熱，甚至更高，但又有多少個Dizzy Gillespie、Charlie Parker。而Miles Davis在不斷自省檢査之下，決定在音樂本質上作一改變，以節制冷靜、低迴風雅和較藝術性來作出發。尤其他引進了對歐洲音樂極有心得的Gil Evans，並讓白人樂手Lee Konitz、Gerry Mulligan也都有機會表現。這些都開啓了年輕的白人爵士樂手，以學院派的風格進駐爵士樂壇，因這些都集中在西海岸，因此West Coast Cool Jazz之名正式被認定。

除了Miles Davis成爲Cool派開山鼻祖之外，另一重要人物也不能不提到，即Lennie Tristano，這位來自芝加哥的鋼琴手和作曲者。在四〇年代末即已在積極嚐試和發展歐洲化的爵士樂，講究純粹，要求節制、內斂，在當時如此知性的演出是沒有什麼市場的，但五〇年代此種歐洲音樂化的爵士樂的發展已漸趨成熟，並適時介入西海岸，正好宣佈Cool Jazz的誕生。這一種以低調作風和缺乏戲劇性高潮效果的表現精神，正是Cool Jazz的全貌。

方才提到的西海岸在Cool Jazz的發展上除了與東岸的Bebop樂手區別之外，更主要原因是Cool Jazz的樂手差不多均是在此成長或定居，而在Los Angeles的The Lighthouse Club，更是這些樂手們喜歡聚集演出的場所。

在Cool Jazz流行這段期間，也有一些頗具典型的樂手，如像嗑藥的James Dean的Chet Baker，安靜的Gerry Mulligan，結合歐洲巴洛克古典風的Modern Jazz Quartet，相當「藍」的Dexter Gordon，雙眼冒著火花的Art Pepper，有Parker激情的Frank Mor gan，狂熱的激進份子Harold Land、Shorty Rogers、Hamptom Hawes等等。

可是到了五〇年代中期，Cool Jazz開始顯得情感空虛，某種令人不舒服的壓抑，更大的致命傷是過於形式化，欠缺爵士樂原有的原動力，同時開山祖師Miles Davis又轉向Hard bop，西海岸Cool Jazz的風頭漸漸被東岸Hard bop蓋過去。

現在就來談談五〇年代爵士樂另一主流Hard bop。

東岸的Hard bop熱情

雖然在五〇年代初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海岸，但延續Bebop熱情的樂手在東岸依舊熱力十足，正如西海岸Cool Jazz的鋼琴手Hampton Hawes在加州聽到Charlie Parker的演出後，他說，「Bird在Salt Peanuts這首曲子中，光聽了八個小節，就強烈地感受到他那種極爲有力，又具催毀性的熱情，幾乎將我整個人溶化在牆壁上，我只有楞住在那裡的份兒。」而另一鋼琴手Clarence Williams十三歲聽到Buddy Bolden的演出，乾脆翹家到New Orleans投入音樂的懷抱等等，從這些就可看出Hard bop令人心動的地方。

的確西海岸Cool Jazz在發展的同時，東岸的樂手們也沒有停歇下來，繼續維持Bebop的熱力，並形成比Bebop更熱烈與強勁的Hard bop。此種類型的音樂除了更強調獨奏即興之外，節奏部門和管樂手也緊密地配合獨奏者，同時鼓手地位的提升也是相當明顯，如Art Blakey、Max Roach等。

而眞正推波助瀾者Charles Min-gus，除了成立自己的唱片公司Debut，專門灌錄發行此類型的爵士樂，同時他將Bebop、Gospel、Blues溶合在一起，並創作、編排、演出此類型的爵士樂，即Hard Bop。另外Art Blakey所組的Jazz Messengers樂團當中，也提供了好幾位才華洋溢的年輕爵士樂手表現的機會，再加上動力充沛的Sonny Rol-lins、Clittod Brown、Jackie McLean、Johnny Grittin、Lee Mor-gan等，均讓東岸的Hard Bop火力四射。

走筆至此，突然發現再多的文字敍述，如何能將五〇年代的爵士風華帶入觀者的眼中，即便是千言萬語，還不如Miles Davis低頭沈靜、朦朧的吹喚，或是高亢卻帶著滅音器嘶喊一聲呢！是的，所有音樂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自己會說他的故事。還是乘著“A”train，伴隨著音樂到迷朦的爵士樂世界吧！

 

文字｜湯志偉  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