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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神祇》讓封止在泥塑石雕裡的心念回生。(林凡妤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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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愛念

從《被遺忘的神祇》談起

對張曉雄而言,諸神雕像只是「創造者思想寄託的具象化」,有趣的是,誰是「創造者」?而其「思想」與「追求」又是什麼?在遺忘的過程中,這些問題沒人記得回答。

對張曉雄而言,諸神雕像只是「創造者思想寄託的具象化」,有趣的是,誰是「創造者」?而其「思想」與「追求」又是什麼?在遺忘的過程中,這些問題沒人記得回答。

藝術家與作品的關係

皮格馬倫(Pygmalion)是個性情古怪的雕刻師。某日,他以象牙雕了一座栩栩如生的仙女雕像,其逼眞完美的程度,連雕刻師自己也覺得巧奪天工。但不久,滿意變成讚美,讚美轉爲戀慕,皮格馬倫竟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這個沒有生命的美女。原本堅守獨身主義的他,反向維納斯苦苦哀求,讓這座冰冷的雕像活過來,好讓他一償夙願,與最愛結爲連理……。

與其說這段希臘神話是個愛情故事,不如說它描述著藝術家與其作品的關係。這種對己身創作的摯愛,旣自然又熱烈;它異於親子之情,是肉體與精神之愛的結合。雕像代表著美的凝結,也是藝術家的心血結晶,但卻了無精神性,這使得藝術家對極致的追求總是功虧一簣。倘若作品得擁自主的靈魂,並成爲現實的存在,且其絕美的形像可永保不失,這夢想之愛方得證圓滿。

爲古典雕塑深深感動的張曉雄,藉新作《被遺忘的神祇》,讓封止在泥塑石雕裡的心念回生。該舞描述一批被移送到博物館倉庫的古代遺物,於夜闌人靜時復活,沉默地在監管人員的背後起舞;其間並安揷一名酒醉的女賓加入歡騰的行列,更啓動原本無慾的諸神情性。九十分鐘的舞作戛然止於凡客褪下的俗世衣衫,這只有情節的故事就此結束,說不出意指,也看不到欲念,有的只是一幅幅立體化的動態古典浮雕,在記憶的微光中飄移穿梭。

美的本質將在追尋的過程顯現

對張曉雄而言,諸神雕像只是「創造者思想寄託的具像化」,就算「這些具像實物被人們遺忘了,可創造者寄身於斯的思想與追求,依然活生生地存在於人們的心中。」有趣的是,誰是「創造者」?而其「思想」與「追求」又是什麼?在遺忘的過程中,這些問題沒人記得回答。於是,作爲某替創造行爲的結果,《被遺忘的神祇》回應不了創造本身的動機。在充滿原始色彩和叢林節奏的樂聲中,我們看到了種種迷離又熟悉的神像手姿美態,卻無從察覺是否存在著表象之外的意涵。

那刹然重獲的靑春動量,徒然解放了行動的束縛,

卻無助於塡補創造者與其作品間的鴻溝。

也許,作爲創作者,張曉雄正體現著這亙古的藝術苦惱。這種因求眞求美而生的百結愁腸,沒有人比三島由紀夫描述的更淋漓盡致:

所謂美就是無法到達的此岸,不是嗎?……它不僅在這世間,並且就在眼前,確實可以用手觸摸。我們的官能,是能品嘗美的眞正味道的東西,亦即美的前提要件。因此官能是極重要的,它能肯定美的存在,卻永遠無法抵達美的境界。因爲由官能而來的感受。會先遮斷通往美的界域。希臘人以雕刻來表現美感,是個極聰明的方法……美就是人類的大自然,是置於人類條件下的大自然。在人世間,最深入地規制人們和反抗人們的,便是美感。精神因美從中作祟,片刻也無法安寧……。

在《被遺忘的神祇》裡,我們感受到了張曉雄愛戀的眼光,透過人體雕像的一舉一動,深情地投注在他心神中的唯美;但在到達那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美之此岸以前,我們卻先陷溺在他無法自答的疑題中。或許,美的絕對極致是不可得的,但在尋求的行爲過程中,美的本質將漸進地顯現出來。

 

文字|黃琇瑜  倫敦城市大學藝術評論碩士後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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