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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南管注入現代劇場元素,置於演出脈絡,並不失為南管社團另一種可取的營運模式;此圖為江之翠實驗劇場的演出。(劉振祥 攝 江之翠實驗劇場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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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管其實不難管

從台北市傳統藝術季看南管的今昔與未來

嚴格說來,南管當然也具有表演性格,像是弦友間的合樂互娛,館閣間的整弦排場,但因為以技藝為導向,忽略了藝術在民間的生活性,將有機的南管體系割裂成音樂展演活動,於是,政府愈補助,民間的傳統流失愈快,館閣的成員、組織活動、場域、交陪就被迫簡化、萎縮或消失,最後就真的只能以「音樂」觀南管。

嚴格說來,南管當然也具有表演性格,像是弦友間的合樂互娛,館閣間的整弦排場,但因為以技藝為導向,忽略了藝術在民間的生活性,將有機的南管體系割裂成音樂展演活動,於是,政府愈補助,民間的傳統流失愈快,館閣的成員、組織活動、場域、交陪就被迫簡化、萎縮或消失,最後就真的只能以「音樂」觀南管。

南管在今日,看似瀕臨絕跡的傳統藝術,是以學者大聲疾呼,樂界創新突破,相關部會也建立補助機制,試圖挽救頹勢。由陳美娥領軍的漢唐樂府,可算是樂界關注南管的開路先鋒,九六年推出的《艷歌行-梨園樂舞》更震撼了藝文界。陳美娥原係台南南聲社子弟,八三年她自立門戶,強調南管爲「宮廷雅樂」,並進一步揉合樂舞來呈現南管,都曾引來國內部分南管人及學者的非議,認爲她「背館」、罔顧傳統。然而,後來同樣將南管「表演藝術化」的繼起者,無論是反對其貴族化的表述,而強調其民藝基礎;或直接注入現代劇場元素,如江之翠實驗劇場;或修正其創新的形式,如同爲南管子弟的吳素霞所帶領的合和藝苑,都不能否認漢唐草創之功。今年,江之翠和合和藝苑都將在「台北市傳統藝術季」中演出,可見,將南管置入商業演出脈絡,強調視覺意象的處理,確實有助於拓展南管的閱聽人口,並開啓了南管社團另一種可能的營運模式。

作為表演藝術,南管暫無絶種之虞

「南管」最常被定義爲一獨特音樂體系,晚近學界則逐漸接受南管涵攝音樂/戲劇兩個範疇,戲劇方面可分梨園戲、高甲戲等由人搬演的劇種,及傀儡戲、布袋戲等偶戲,另外一些民間陣頭小戲如:太平歌、車鼓等,也與南管關係密切。事實上,南管係「福建南音」渡台後在台灣一地所形成的特稱,或謂南管的「管」字,指的就是清代台地商行會館的「館」,若由此一命名原則來看,則述及南管,自不能不提「館閣」。所謂館閣,實際上包含了成員、組織及社群活動、場域、交陪等四個範疇,簡直就是一個具體而微的台灣傳統漢人聚落型態。換言之,一般定義南管爲音樂(或推及戲曲、舞蹈等表演形式),而視館閣爲一個活動空間或具形建物,都只是觸及「館閣」諸多範疇的片面而已。

對一個文化體系不同的認知與定義,適足以影響其傳承與發展的路徑。若將南管看成一個文化有機體,則因應時空移轉,其成員、組織及社群活動、場域、交陪等當然會有所變遷。正如南管入台後,也產生了一些新曲詞,也與傳統曲詞同登曲簿,由此觀之,何必苛責這些新興社團今日的創新?台灣現存的南管團體,無論是致力維持原生態的傳統館閣,如台南南聲社、鹿港雅正齋、閩南樂府,或學者倡立的如金門浯江南樂社、赤崁清音南樂社等,及上述新興社團,雖然各館閣活動力的強弱有別,但都盡量對社會大衆開放,使民衆接觸的管道增加許多。

江之翠、閩南樂府及合和藝苑在傳統藝術季的演出,恰恰展現了三種不同的風貌。閩南樂府將傳統館閣春祭與秋祭祀典中的音樂抽離出來,在舞台上呈現,藉以傳達南管行禮如儀的禮樂精神;江之翠在劇場訓練的基礎上,揉合了「千載清音」的南管和「南戲遺響」的梨園戲,形成有效運用劇場元素,但唱奏、做表不失傳統的表演藝術;合和藝苑則在傳統樂人的帶領下,以南管牌調吟唱詩歌,採四塊編排竹節舞,形式亦頗創新。筆者認爲,今日藝術品類繁多,較諸其他表演藝術,光是檯面上參加公開展演及傳習、推廣班的南管人口,就未必算是相對小衆,只要民間與官方持續爲之,作爲一個「樂種」、一種「表演藝術」,南管並無立即消失之虞。令人憂心的,反倒是館閣其他範疇意涵的急驟失落與功能的大幅萎縮。

補助機制應重原生態活體保存

有關單位贊助傳統藝術的保存、傳習計畫行之有年,然補助機制植基於可量化的公開展演、活動次數統計、票房及學員人數上,經費的挹注泰半集中在以展演活動爲主的新興表演團隊;即使補助傳統館閣,也要求必須驗收「成果」,聲譽卓著如南聲社,也得在補助機構視察時鳩集新學員整弦演出,閩南樂府則每個月班師市府演出一場,勞師動衆,往往入不敷出。如果出資補助的單位尊重南管原生環境,就該指引民衆前往館閣參與活動,而非刻意安排公開演出來確認補助是否得宜。

嚴格說來,南管當然也具有表演性格,像是弦友間的合樂互娛,館閣間的整弦排場,及出陣頭時的南北拚館等,所異者,只在於活動場域及所面對的群(觀)衆。但因爲以技藝爲導向,忽略了藝術在民間的生活性,將有機的南管體系割裂成音樂展演活動,於是,政府愈補助,民間的傳統流失愈快,館閣的成員、組織活動、場域、交陪就被迫簡化、萎縮或消失,最後就眞的只能以「音樂」觀南管;甚且,因爲老成凋零,新式的傳藝方式未能銜接好,即使欲純就音樂觀之,也難以全面。

從整體藝術市場來考量,扶植新型態社團有其必要,但完成階段性任務後,當交由商業機制汰擇,長年補助某些特定團隊,自然造成諸多不平。不可否認,這些社團的經營理念極佳,具備良好的行政專職人員,能在有效時間內取得政府補助法規的相關細則,並遞呈資料詳細的活動企畫書,取得先機原無可厚非,傳統館閣何妨引爲借鏡?在現代社會,爲了保留完好的組織型態,謀求新的管理營運模式是必要的。不過站在保存傳習的觀點,除了重要藝師的薪傳、記錄,更重要的是一整套文化體系的傳承,相關文物史料除了凍結式的保存外(如彰化南北管音樂戲曲館),還原其族群生態的動態性保存,益形重要,對於那些在急劇變遷的社會中留存下來,仍保持例行活動的館閤,文化主管單位也應給予尊重、獎掖。現今的補助機制若不改,西南沿海那些依附廟宇、可能沒沒無聞卻仍與部分地區民衆生活聲息相依的館閣,如台南振聲社、灣裡和聲社、茄萣振樂社、崎漏正聲社等,就不會受到關注。爲了南管館閣能整體的活體保存下來,建議地方文化主管單位能對所轄地的藝文資源做翔實的普查,主動給予小額的補助,此方法雖鼓勵性質大於實質幫助,但有助於地域性民衆認知、參與南管,如此才能營造自發性的傳承環境。另外,教育體系、新聞傳媒應適度修正論述的基調,不要再只將南管詮釋成音樂展演活動,也許能更全面性地將積極參與成員生命禮俗(Rites de Passage ),並與鄰近地區的民俗廟事醮典活動相聯繫的館閣文化保存下來。

期待現代企業主成為新「徛山」

官方資源畢竟有限,傳統館閣還是應該設法開闢民間資金來源,尋求企業主爲館閣的新「徛山」(傳統館閣有力的贊助者謂之)便是一途。正如台南奇美可以有一座收藏小提琴及美術品的美術館,統一企業可以認養、經營棒球隊,傳統館閣若能轉化出現代意義(如文化的、社區的),或許也能吸引在地注重形象的企業主來加以扶持。

無論是標榜「千年古樂」、「中國音樂史的活化石」南管存古的一面,抑或直視其爲當前台灣音樂文化的一項藝術品類;不論當它是郎君子弟的生活之樂,抑或凝練其成表演藝術型態,都可探南管博深的內蘊。拜科技之賜,唱片工業的發達,您或許可以在家翹個二郎腿,邊做事邊聽南管,逍遙又自在──但還是誠心地邀請您,來探探禮樂彬彬的南管館閣,飲茶、開講、迌南管。

 

文字|陳衍吟 成功大學中文系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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