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的同仁都稱我們當時的總編輯黃碧端教授爲黃老師,而不是黃副主任或黃總編輯。她只承擔了第一年的創刊總編重任,經過這麼多年,她的頭銜又有了司長、校長等等,但見了面我們還是習慣於親切地稱她黃老師。
身材嬌小、說話音量低柔……,初次見到黃老師的人,總是很難將眼前的她與報端那位筆鋒犀利的專欄作者「黃碧端」聯想在一起。但是,她深邃明亮、彷彿在一秒鐘內就可以把人看穿的眼神,又不由得讓人打從心底產生敬畏。而如果見到她的人又有機會與她談話,她思路清晰、說理分明、溫柔但堅定的語氣總讓人很容易就被她說服,同意了她的觀點。
也許就是這樣的個性特質,讓黃老師在十年前擔任兩廳院副主任的職位時,義無反顧地接下《表演藝術》雜誌總編輯的工作,與當時的胡耀恆主任一起扛起雜誌的催生與延續的重擔。
新雜誌的創刊工作,可以說是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對內,黃老師要負責規劃雜誌的未來方針、定位、風格,尋覓及聘任雜誌的編輯人員;對外,則要面對來自各方「爲什麼要用政府的錢辦一本市場規模這麼有限的雜誌」的質疑。很多人認爲這樣的刊物至少要一年籌備,黃老師八月一日才到兩廳院上任,而雜誌的試刊號預計在九月底出版;她只給自己兩個月時間!當人員大致到齊,召開第一次編輯會議時,已經過八月中,可以想見當時所有人面對剩餘不多的時間時所面臨的是多麼龐大的壓力。黃老師無疑是我們當中最辛苦的人,當覺得稿件內容不夠吸引人時,她往往親自下筆潤稿或重寫;找來撰寫專欄的作者一定是夠份量的專家,這當然得由她親自打電話邀約;雜誌的封面設計與版型定稿,在她的要求下不知重新來過多少次;而每一篇稿件的每一個字,她都親自讀過,當然也用紅筆潤飾過;可是,別忘了,她當時是兩廳院的副主任,每天有開不完的會議等著她去主持!
雖然壓力如此沉重,但是,老師總是用她一貫的溫和的態度面對所有的事。在試刊號的編輯過程中,印象中唯一一次讓老師眞的動了肝火的情形是,打字行(當時都還是手寫稿,必須先發電腦打字)與美術編輯及執行編輯缺乏配合經驗,不知何故三校稿中竟然重覆出現一校或二校稿中已校出的錯誤,簡直令人抓狂!另外,遍尋不著好照片也是當時讓老師與編輯們傷透腦筋的事,爲此,老師還在第二期雜誌的編輯室報告中撰寫了一篇名爲「紀錄就是歷史」的文章,呼籲所有的表演藝術工作者重視以專業的好照片作演出與排練紀錄,而這篇文章也如警鐘般地敲醒許多藝文工作者,讓大家驚覺「好照片」的重要性。
到了美術編輯完稿的階段,因爲時間實在太趕了,在不得已的情形之下,編輯們只好到美術設計的工作室等著校每一頁熱騰騰剛貼好的稿,往往工作到半夜一、二點;而黃老師就這麼陪著我們到半夜,我們怕她累壞了,不斷地請她回去休息,她卻頻頻搖頭:「沒關係的。」
當試刊號雜誌終於出版,看著指揮大師傑利.畢達克的照片出現在封面,中文世界史無前例的第一本表演藝術專業刊物終於問世!大家都有種想哭的衝動,因爲──我們終於做到了!
文字|劉佩貞 前本刊執行編輯,現任擊樂文教基金會行政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