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媒體版面,演出評論何來發揮的舞台?但媒體的有限版面與評論對象的有限選擇,卻又讓人感到「不滿」。媒體工作者如何在「上有政策、下有要求」的處境中,為演出評論打造施展空間?請聽他們的想法與經驗談。
在試探媒體操作評論刊登版面的黑手套、白口袋時,先別急著拋出一套媒體運作內幕的假設。根據大多數媒體受訪人的回收問卷顯示,影響目前表演藝術評論發展的不外乎兩個重要因素:表演藝術活動與媒體的編輯政策,而這兩點互成正比,完全取決於市場需求與環境條件。有趣的是,相對於前述兩項因素,且能「制衡」市場需求與彌補環境條件,則是媒體工作者本身的判斷與自覺。
一般平面媒體刊登評論的原因,不外乎平衡報導、記錄演出、深度閱讀、回饋創作,更有如《中央日報》五月改版、精簡人事後所推出的文教報「游於藝」版,其版面設立就是爲了以評論刊登爲主題,也有像《民生報》企圖建立藝評制度的原始善意。除了《大風表演藝術雜誌》固定每月刊登兩篇,字數也維持在一千五百字左右,其他報紙媒體多半採不定期刊登,而字數限制在八百字到一千字上下;集國內演評大宗的《表演藝術》雜誌,每月都有五至十篇的評論,惟版面因演出次數與品質而調整。至於網路劇院電子報則是視實際需要,每月固定刊登十二篇左右的報導和評論,本刊網站每週也會不定期刊登一千字的固定短評。《聯合電子報》發行的《外劇場電子報》就較爲被動,會視邀稿作者的寫稿條件及稿源狀況,每週定期刊登三篇,版面則不一定。
網路評論訴求年輕寫手
《外劇場電子報》主編粘立文表示,爲《外劇場電子報》撰寫評論的寫手,多半比《音樂電子報》的評論人年輕;除了電子報報份數的不同外,戲劇類評論寫作的人脈關係參差不齊,也會影響她邀稿的對象。《外劇場電子報》已從以往的三千多份,成長到一萬八千份左右,但仍不如《音樂電子報》三萬多份的訂閱人口。而《音樂電子報》的樂評仍倚賴「傳統」的評論權威如楊忠衡等,劇評的邀稿則視生態條件與口碑,盡量避免一言堂式的言論,目前仍希望找年輕一點的寫手來嘗試。
雖然網路提供了機動性的發表空間,但因政策的調整、稿費成本高,外劇場電子報邀約的評論人數已大爲減少,再加上「稿子蠻難拗的!」,所以粘立文多半不會限制筆者的寫法與篇幅,一切隨筆者興趣。不過,訂閱《外劇場電子報》的多半是廿至卅五歲的上班族人口,所以粘立文對劇評風格,仍有應具前瞻、領導性的期待。
平面評論訴求一般大衆
曾經創造評論話題與歷史成績的《民生報》表演藝術評論,儘管目前已成停擺狀態,許多圈內的讀者偶爾還是會對《民生報》文化版「來回顧盼」。主導者紀慧玲指出,台灣目前的報紙藝文新聞,多半還是以服務性的報導爲主,在大衆媒體的定位下,藝文新聞的版面仍然有限,而內部組織的政策決定,其實也是反映了外在讀者的需求,因此例行的評論版面,會受到大環境客觀條件的局限。當初她發起成立「民生劇評」,其實也是體貼表演者期望被注意的心情,才會從善如流,以一種很理想的操作模式,摸索走了四、五年。面對圈內劇場人對《民生報》表演藝術評論的期待,紀慧玲表示也許表演藝術界應該開始問問自己,既然對評論有那麼強烈的需要,爲什麼無法整合產業的共識,把需要的訴求傳遞給媒體主事者呢?
也許還不算結束,紀慧玲評估過去表演評論的經驗,倒認爲台灣表演藝術創作的質與量,其實還不足以「應付」每週一篇評論的版面需求,有時候爲了刻意操作,甚至還裡外遭受嚴苛的批評。此外,民生劇評的寫作機制才剛剛建立,寫手觀點落筆是否成熟,以及所提出的評價是否足以說服多數人,都是値得檢討的問題。不過,紀慧玲表示,如果當初要求評論人調整筆法與訴求,讓文章讀起來容易一些,看懂的人能多一點,或許《民生報》表演評論的壽命會比現在長一點。
媒體口味與評論有別
一貫以傳統、保守的媒體形象發行坊間的《中央日報》,反而在三年五載的人事變動之後,擴大了文教版面的篇幅;文化版主編郭士臻銜命規劃一個以評論爲主題的版面,打破了自民國七十七、八年後無文化固定版面的常態。這雖然顯示著媒體因應文化團體、文化政策與資源增加的趨勢而改變經營策略,但最關鍵的還是反映了主事者對文化事務關注的自覺與積極。
然而,因爲國內表演藝術市場結構的不健全,使得《中央日報》目前所實踐的規劃,離理想還有一段距離;原本希望效法國外媒體刊登評論的機制,密集即時報導台灣演出,可是國內演出場次幾乎不超過兩週,一般場次也多半是三場就結束,經營起來實在有困難。還有國內表演藝術界圈子小,人情包批多,寫評的人多半還是保守敦厚,或是不脫夾雜評、薦的文風,往往無法期待能有一篇犀利辛辣的精采評論,讓郭士臻備感挫折。爲了讓評論人能放手一搏,講出自己眞正的心底話,郭士臻大開使用筆名、匿名的方便之門,她還是希望能培養這類批判性的評論文章。
捉襟見肘、左右為難
備孚圈內各界期待,又承載記錄演出的歷史性責任,本刊編輯群邀約評論稿件的原則同樣也是「一言難盡」。舞蹈評論受限於南北地緣,與寫手人才有限,眞正能寫舞評,又能配合編輯作業的評論作者,據稱不超過「五個手指頭」。戲曲評論面臨現代化的挑戰,編、導的創作概念不見得普遍具有現代劇場的觀念,要找到熟悉業界、背景專業,又能清楚地論道說理的人,眞的也不太容易。評論人王安祈曾於八十九年度《表演藝術年鑑》針對戲曲評論,指出新編戲曲比老戲演出獲得較多評論的關注,若要扛下記錄老戲劇碼和表演程式賞析的責任,恐怕本刊也難以負荷,更無足夠而適當的評論人選。打破美式市場行銷包裝的迷思,引介歐、亞有口碑卻無票房的實力派演奏家,是本刊音樂編輯邀稿與報導的努力方向,至今還頗受肯定;但究竟是要更上一層要求專業,還是要放低身段以近普羅大衆,至今仍在求取平衡。台灣的演評環境也許結構不全、失憶片段,在市場價値觀一面倒的情形下,媒體線上記者的一絲文化良心,或許正是疊床架屋下支撐台灣演評環境的那根鋼筋。
(本刊編輯 傅裕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