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樂團面對冗長而艱澀的複雜樂曲時,卻還能從第一個音到最後一個音維持每個音符的新鮮度,布商大廈管絃樂團不但有數百年留下的基礎,更有向遠方眺望的活力,是個罕見的一手緊握傳承、另一手探向未來的樂團。
萊比錫布商大廈管絃樂團
TIME 3.1
PLACE 台北國家音樂廳
闊別三年,萊比錫布商大廈管絃樂團與樂團指揮布隆斯泰特(Herbert Blomstedts)終於再度蒞臨台灣。這是布隆斯泰特交出布商大廈管絃樂團音樂總監大權的最後亞洲巡演,除了在台北國家音樂廳演出以外,還南下至員林演藝廳。
精采呈現昔日指揮的傑作
有著兩百多年歷史的布商大廈管絃樂團,是德國境內唯一可與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相抗衡的樂團,在兩德統一之前,它與柏林愛樂分為東西德的兩邊「國柱」。然而除了比柏林愛樂多出一百多歲的歷史外,布商大廈最幸運的還是在歷代指揮這件事情上。
除了第五任掌門人孟德爾頌於一八三五年,演出巴赫身後完全被遺忘的《馬太受難曲》外,布商大廈管絃樂團還首演了許多德奧音樂傳統中,極為重要的曲目(註)。我相信,透過「首演」這件事情上,布商大廈管絃樂團幾百年來養成了忠實於原作與維護作曲家的良好樂團風格。孟德爾頌是歷任指揮中第一位將布商大廈管絃樂團從一個專屬於教會音樂的風格,轉型為近現代交響樂團的大功臣,這跟他自己即是位作曲家有十分密切的關係。而綜觀歷屆指揮,如福特萬格勒(W. Furtwängler)、庫特‧馬殊(Kurt Mazur)到現任第十八屆的布隆斯泰特,更個個都是以嚴謹解讀作品著稱的帶領者。
在台北國家音樂廳的第一套曲目為孟德爾頌的第四號交響曲《義大利》,與布魯克納的第七號交響曲。當晚的表現果然不負眾望,木管的音質乾淨、俐落、不作多餘的華麗抖音,完全展現出孟德爾頌在這首交響曲中所要傳達的景色—樸實的義大利、溫暖明亮的南歐陽光。可惜銅管似乎眼前熱身不夠,在幾個重要的銅管樂句上出現了倉卒的開始,算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布隆斯泰特則秉持他慣有的方式—不多不少的動作且層次分明、指令清楚卻不失流利線條,果然不負他擅長德奧音樂的美名。
從容優雅地處理布魯克納
雖然上半場的孟德爾頌令人如沐春風,但是真正見識樂團質感的卻是下半場的布魯克納。
這首原本就由該樂團首演的交響曲,經過了一百多年的物換星移,若還認為這個樂團就該是演奏這首交響曲的翹楚,毋寧是鄉愿的想法。然而由布隆斯泰特的雙手帶著布商大廈管絃樂團演出布魯克納的交響曲,的確是一個不容錯失的組合。布魯克納繁瑣的層次、有如後現代拼貼藝術般的樂段轉換、如雲霄飛車的樂曲情緒加上冗長的長度,一向令所有音樂家望之卻步;然而布隆斯泰特卻從頭到尾不被布魯克納的神經質弄得暴跳如雷,相反地,在清楚的層次處理外,布隆斯泰特不失樸實的優雅,從容地將布魯克納無止盡的段落跳接,穩當地纏繞在十指之間。而各樂器群之間的默契,足見這個樂團的活力與團員的素質,銅管也在下半場終於精神抖擻地加入龐大團隊。整個樂團面對冗長而艱澀的複雜樂曲時,卻還能從第一個音到最後一個音維持每個音符的新鮮度,絲毫不見其他百年大團固有的缺點——習以為常的反射性演奏,相反地,布商大廈管絃樂團不但有數百年留下的基礎,更有向遠方眺望的活力,是個罕見的一手緊握傳承、另一手探向未來的樂團。
註:
布商大廈管絃樂團首演的曲目有貝多芬的《三重協奏曲》、舒伯特《偉大》交響曲、孟德爾頌《蘇格蘭》交響曲、舒曼《春天》交響曲、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布魯克納的第七號交響曲、華格納《名歌手序曲》
文字|林芳宜 奧地利國立維也納音樂暨表演藝術大學藝術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