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追索華格納的足跡,兩廳院表演藝術圖書館當然不可錯過,這裡除了可以看到哲學家尼采與劇作家蕭伯納以華格納為主題的著作,還有默片時代大師佛列茲.朗五個小時版的Die Nibelungen,可作為華格納歌劇《指環》的另類延伸閱讀。多樣的華格納體驗,等你來品嚐!
華格納的全本《指環》系列,歷經廿多年的創作歷程,一八七六年的八月十三日起連續四天晚上,在拜魯特慶典劇院演出,開啟了一百多年來,一批批華格納的信徒,來到拜魯特的朝聖之路。當時全歐王公貴族甚至土耳其蘇丹都組團來看,也包括了卅二歲的尼采與廿歲的蕭伯納。
這一年華格納六十三歲,與卅二歲的尼采有段忘年之交。儘管尼采後來非常懷念這段歷程,但日後卻聲稱與華格納決裂是他的命運,在每一部著作中都要批一批華格納。甚至在華格納辭世後的一八八八年,尼采精神失常前還發表了《華格納事件》與《尼采反對華格納》這兩本批判專書,在書中他對現代文化的批判鏗然有聲,對《尼貝龍指環》裡的人物、動機、衝突,尼采徹頭徹尾地批判。
來自於愛爾蘭的蕭伯納,則在一八九八年出版了《華格納寓言—揭開「尼貝龍指環」的面紗》,以他個人的敏銳觀察,結合華格納的人生經歷與《指環》創作過程,並從當時歐洲社會的變動、資本主義、馬克思主義等社會背景出發,詮釋《指環》的劇情變化與劇中人物,揭開作品的神話面紗,回歸現實社會。也成了華格納《指環》延伸閱讀的教材。
佛列茲.朗黑白默片版充滿弦外之音
邁進廿世紀,因拍《M》與《大都會》聞名的德國電影導演佛列茲.朗(Fritz Lang),在一九二四年拍了長達五小時的Die Nibelungen,分成〈Siegfried Tod〉與〈Kriemhilds Rache〉兩部。佛列茲.朗出生時,華格納剛過世,而拍片時德國也剛歷經一次世界大戰的戰敗,但仍可從這部作品中看見當時的局勢,德國電影工業的企圖,佛洛伊德的影響,與大戰失利亟於重拾自信所做的努力。但華格納「總體藝術」的理念,放到默片時期的電影,怎麼看都像跛了腳,連現場配樂都不是華格納的音樂,只能當成神話故事的描述。
電影中出現的巨龍,不知道算不算是酷斯拉的老祖宗,齊格飛殺死惡龍,並用他的鮮血洗澡,可以刀槍不入,但卻飄下一片葉子落在他背上,日後成為他金剛不壞之身的唯一罩門。二○年代的默片,好看在於黑白光影間的處理,巨大的城堡、陰暗的森林,飽含弦外之音,和華格納以樂劇來呈現這個神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崔斯坦與伊索德》最近被搬上銀幕,從電影中可以窺見華格納作品中的錯綜複雜,以及強大的戲劇性。華格納的《指環》鮮少被改編成電影,就連華格納本人的故事也鮮少搬上銀幕,這讓我感到好奇;好萊塢電影最愛將充滿爭議的名人故事搬上銀幕,華格納以誘拐人妻聞名,作品中也可窺見他的掙扎,最後傳說他的妻子也愛上尼采,這麼精采的故事好萊塢竟然沒拍,猜想可能受到華格納遺族的強大反對吧。
女武神在電影配樂裡飛行
「指環系列」的音樂氣勢磅礡、戲劇性十足,也成了電影配樂的最愛,柯波拉在《現代啟示錄》中,寧靜的海灘前,伴隨武裝直昇機悄悄出現的配樂是《女武神》中的〈女武神的飛行〉,沿著地平線飛行的直昇機,隨著音樂的高潮重創海灘,令人印象深刻。而同一段音樂也用在詹姆斯.狄恩主演的《養子不教父之過》,戳破美好五○年代的真相,外在和諧內在失序,華格納的音樂在四平八穩的大氣下卻帶來緊張的情緒,我們只能癱瘓在座位上被音樂帶領到劇情的深處。
相較於電影,劇場的錄影,成了比較容易看到《指環》的管道,拜魯特藝術節為了迎接《指環》問世一百週年,特地找來了當時五十二歲的指揮布列茲(Pierre Boulez)與卅三歲導演的薛侯(Patrice Chéreau)合作全本《尼貝龍指環》,將劇中的不同族群的利益糾結,詮釋成資本家與勞工的階級動爭,演完後也造成台下的全武行,有人激讚、有人怒罵。
早年的布列茲語不驚人死不休,作曲風格罷黜百家,獨尊十二音列,卻又宣稱荀伯格已死;但現代音樂的訓練給他靈敏的聽力,被譽為「世紀末的指揮大師」,後來更是因為影音產品的推波助瀾,而成為世紀的傳奇。薛侯在台灣以電影《瑪歌皇后》聞名,後來還有《愛我就搭火車》,與贏得柏林金熊獎有卅五分鐘性愛鏡頭備受爭議的《親密》Intimacy,他在法國的舞台劇與歌劇導演作品比電影還要多。
東德導演哈利.庫佛的超強舞台視覺版
撇開意識形態之爭與音樂好壞的比較,就舞台視覺來看,我偏愛前東德導演哈利.庫佛(Harry Kupfer)與指揮巴倫波英一九九一年在拜魯特演出的版本,抽象與寫實並存,現代舞台美學達到一種極致。當看完這些搞怪後的指環,很難在接受古典的版本,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的製作、李汶指揮的版本,即使製作精良,但中規中矩的古典演繹,讓我有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