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愛情有哪些面貌？情歌有多少風姿？望眼欲穿、若即若離、歷久彌堅、曲終人散……從流行歌手蘇打綠的〈小情歌〉，到南管西廂記中的〈望明月〉，至莫札特單簧管協奏曲的慢板音樂，「現代舞可以更輕鬆，這次以情歌當作媒介，讓觀眾比較能夠想像舞蹈！」《情歌》，林文中創立舞團後第二齣作品，藉由情歌，開啟對於愛情、兩人關係、群體人我關係的探討；進一步縱橫其間，林文中將身體技巧放入風格迥異、差異性大的音樂之中，嘗試各種多樣性。「想製作非常簡單、年輕、但又細緻的節目。」從小與簡出發，以精緻為質地，走平易之風，行身體之變，林文中對於舞團製作調性愈有其清晰思維。

帶著金屬心臟，走上與母親不同的舞蹈路

提到林文中，一定會想到、但又有點對比地想到他的母親蔡麗華，推動創新民族舞數十年的台北民族舞團藝術總監。一個是叛逆不馴的現代舞者，一個是敦厚溫暖的民族舞蹈家，「一個吃漢堡長大，一個吃稀飯長大。」林文中曾經這麼形容。舞蹈有如同一片土地、但不同海拔的各種植物，蕨類、草本、藤本、木本植物各有空間。從小對舞蹈並不陌生，「常常看媽媽在客廳編舞。」十八歲考大學時，林文中想的是進戲劇系，念服裝設計。「舞蹈系更好考！」母親鼓勵及補習了兩個月的舞蹈後，林文中考進國立台北藝術大學舞蹈學系。以現代舞為主要前進方向，林文中說：「機會比較多，也較能表達自我想法，我自己本就喜歡浪漫、自由的感受。」

當兵時一場不知名的感染，林文中得了心內膜炎。這場病讓他動了心臟手術，換上人工的金屬瓣膜，足足在醫院躺了半年。裝了金屬瓣膜的舞者，體能沒變，受傷時卻比一般舞者付出更高的代價。「容易烏青，別人扭到腳兩個月會好，我要花三個月。」體內裝了人工瓣膜，林文中需一直服用抗凝血劑，凝血功能因而受阻，受傷都要過很久才會復原。「收假完第一天跳舞，都要很小心，避免讓自己受傷。」他的動作靈活有力，完全看不出有個人工心臟。林文中以一貫的靦靦笑道：「心跳聲音聽起來會比較金屬，跳到喘時、心跳大聲時，我會叫人來聽。」

返台經營舞團，在自我表達與溝通觀眾間穿梭

「能跳就繼續跳下去吧！」他說。他選擇了繼續攻讀美國猶他大學現代舞系研究所，主修創作。在美國的舞蹈節中，林文中遇到了編舞家比爾．提．瓊斯，比爾對他說，如果到紐約，就來我的舞團試試看吧！林文中進了Bill T. Jones/Arnie Zane Dance Company舞團，實現他進入職業舞團、成為職業舞者的心願。在比爾．提．瓊斯舞團的訓練，節奏是重要的，源自人類本性手舞足蹈的初衷，發自身體內在的律動能量，使用身體的方式與葛蘭姆式之肌肉運用是不同的。在編舞上，也是偏重直覺與順著節奏之流行進。「念書時想進職業舞團，在舞團時就想組自己的舞團。」林文中在每個階段裡，總會蹦出下個生涯階段的願景。因著成立自己舞團的新願望，因著在外旅居多年對台灣、對家人的繫念，林文中攜著在比爾．提．瓊斯舞團練就的一身技藝和存款，離開美國，回到台灣從頭打拼。

「在台灣做舞團還是大有可為。」林文中說：「毅力要夠，資本要夠。」比爾的舞團比起林文中舞團，工作情況是這樣的：「那裡的工時是這裡的三分之一，薪水是這邊的三倍。」很快地屈指算出來，「投資報酬率差了九倍。」然而真正讓林文中覺得辛苦的，是台灣的現代舞推廣教育不足，市場小，巡迴場次少，欣賞舞蹈的人口依然是小眾。「家人都不喜歡你了，去到國外又有什麼意義。」語重心長的一句話。如此的境況也促使林文中既務實又長遠地定位舞團創作：「將範圍調得更廣闊，吸引更多觀眾，對藝術家來講是訓練，也是樂趣。」比如做一兩檔純粹自己想做的，像去年的創團首作《小》；再輪番做一兩檔較輕鬆的節目，像這次為「新點子舞展」量身定做的《情歌》，即是從一般人的角度切入。「如果觀眾是你的朋友，那麼也要為他們著想，這樣的人生會比較豐富吧！」在與觀眾的溝通性及自我的表達性間穿梭，在輕鬆與嚴謹間拿捏，在舞蹈技巧與藝術核心間不斷激盪，林文中展示著一種在顛覆與成熟間，以彼此為基石、然後交互跳躍前進的舞蹈精神，新鮮而茁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