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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漢是個跨世紀、跨越世界,影響眾多舞蹈與非舞蹈人的藝術家。(Mark Seliger 攝 BAM提供)
紀念大師 In Memoriam 模斯.康寧漢

他跨越世紀,更跨越世界

與一九六○年代極大多數的舞蹈風格正好相反,康寧漢不用舞蹈來表達情感,他的舞作是純舞蹈,不敘述故事,也不打算傳統式的感動觀眾。他自己常說「你看到什麼,他就是什麼」,他不要你在動作後尋找其他情感意義。康寧漢的舞作給人一種疏離感、不人性的,即使舞者動作快速流暢地遊走於空間,但卻不令人興奮,反而是孤寂的感覺。

與一九六○年代極大多數的舞蹈風格正好相反,康寧漢不用舞蹈來表達情感,他的舞作是純舞蹈,不敘述故事,也不打算傳統式的感動觀眾。他自己常說「你看到什麼,他就是什麼」,他不要你在動作後尋找其他情感意義。康寧漢的舞作給人一種疏離感、不人性的,即使舞者動作快速流暢地遊走於空間,但卻不令人興奮,反而是孤寂的感覺。

碧娜.鮑許離開不到一個月,模斯.康寧漢(Merce Cunningham)於七月二十六日也去世了。酷暑下的台灣,加上八八水害,舞蹈人互相傳送著傷心的新聞。也許今年是舞蹈世界的生命轉軸,是一個失去也提示著再生的未來。

純舞蹈不敘事,卻見孤寂

康寧漢享年九十歲,睡夢中平安地、福氣地走了。這位橫跨世紀的舞蹈家早年學習踢踏舞、社交舞,大學時進入美國西雅圖的康寧西藝術學院(Cornish School)時,被指導去上現代舞課,改變了他的一生。二十到二十六歲(1939-1945),康寧漢是瑪莎.葛蘭姆舞團的舞者。一九四二年起,也在美國東岸附近編創、獨舞。一九五三年三月廿四日,康寧漢成立舞團,於香檳市的伊利諾大學首演《機會組曲》Suite by Chance。也許是這種因緣,康寧漢日後曾多次應邀回到該校舞蹈系給予講座,作者亦曾於研究所期間幸運地受教過也看到康寧漢的名作。猶記得同一個舞作在兩晚的演出時,音樂的啟動點不同,而且舞者連面對的舞台方向,也每晚改變。這就是康寧漢受他的夥伴約翰.凱奇(John Cage)之影響,兩人終其一生追尋的,易經中的「機緣」(Chance,編按:或譯為「機率」)創作方式。在一九九二年凱奇逝世之前,兩人相信舞蹈、音樂是應該獨自成立,互相不受干擾,也因此舞者常在首演時才第一次聽到音樂,接受「機緣」的挑戰。

與一九六○年代極大多數的舞蹈風格正好相反,康寧漢不用舞蹈來表達情感,他的舞作是純舞蹈,不敘述故事,也不打算傳統式地感動觀眾。他自己常說「你看到什麼,他就是什麼」,他不要你在動作後尋找其他情感意義。康寧漢的舞作給人一種疏離感、不人性的,即使舞者動作快速流暢地遊走於空間,但卻不令人興奮,反而是孤寂的感覺。一九六九年,阿姆斯壯登陸月球同年,康寧漢創作了Canfield,該舞的動作充滿漂浮之感,他說該作猶如阿姆斯壯在月球之第一步,舞評家則認為該作更是康寧漢疏離感之表徵。在一九六○年的《危機》Crises舞作中,他讓舞者全身穿掛鬆緊帶,舞者互相無實際身體之接觸而只在這些懸掛膠帶上互相牽扯。舞蹈學者羅傑.科克連(Roger Copeland)在其書中指出該舞將人與人之間似乎結成一體,但卻又互相留下自由空間。康寧漢的動作設計的另一特色是反動力的組合。動作看來似乎十分乾淨俐落,有其自發性,卻違反自然規律,動作繁複且不照章法,令人驚訝而無法預測。在六○年代時期,時常引起觀眾之抱怨。她的其中一位女舞者在日後敘述,要順暢跳出他的舞蹈動作比她生小孩的過程還困難。

以芭蕾動作語彙呈現現代精神

假如康寧漢的疏離、反傳統是要跳脫出前人之框架,擺脫束縛,為什麼如同當代的編舞家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一樣,卻選擇芭蕾動作語彙來呈現自己的現代精神呢?綜觀舞蹈的領域裡,筆者認為芭蕾技巧從古至今是最完整之身體訓練,受過其高深技巧訓練的舞者身體線條延伸性高、速度動力強、四肢繁複運用較簡潔有力,舞者即使稍後走現代舞路線也極受編舞家之重用,康寧漢所以選擇芭蕾,在他舞作中足步複雜又快速的動作設計中是可看出其道理的。這種古典的訓練近年來在歐美多有流失,也是當今台灣舞者能成為強者之其中原因。

筆者有幸於一九九六年在美國紐約的林肯中心藝術節時,看到康寧漢一九九四的作品《海》Ocean,此舞有十九個段落、一百二十八個舞句,以易經的八卦組合,十四位舞者來舞出獨舞、雙人、四人舞等等各種組合的可能性。在林肯中心戶外搭成的圓形舞台,除了入口之外,觀眾席環繞在舞台外圍一圈,現場管絃樂則環繞在觀眾之後面又一圈。在此舞作中,康寧漢已經開始將動畫幻影展現在其中。燈光昏暗之下隱隱約約的一層薄幕懸掛在舞台上空,舞者虛幻線條呈現在其上,與真實的舞者猶如魅影一般,交錯出現,真假不分。

電腦軟體協助,延展編創生命

如同康寧漢在一九九四年寫的短文〈Four Events That Have Led To Discoveries〉,他指出自己陸續出現的四個創作重點:1.音樂舞蹈的不相關;2.「機緣」(Chance)創作運用;3.影像配合;4.「生命形式」(Life Form)電腦軟體編創。康寧漢在七十歲時,因為關節炎之困,無法長久站立編創,此時「生命形式」電腦軟體適時進入,使得他因此可以坐在電腦前繼續編創。一九九○年康寧漢被公認為電腦編舞家,世界矚目。一九九九年的作品《雙足動物》Biped,十四位身著銀藍色連身衣褲,勁裝的舞者,乾淨俐落的舞動於台上。康寧漢說這些片段讓他感覺好像電視銀幕的轉換,一台接一台變動。筆者於俄亥俄州立大學修習「生命形式」電腦軟體時也榮幸地領受到康寧漢與此舞作的電腦設計師保羅.凱瑟(Paul Kaiser)與雪莉.愛許卡(Shelley Eshkar),還有另外三位電腦程式人員的演講。「生命形式」電腦軟體給了康寧漢新生命,也給了筆者不同的啟示,筆者於二○○七年在國立臺北藝術大學帶領十幾位資深電腦人員及舞蹈研究生,為經濟部學界科專案啟動了舞蹈與科學結合、三年六千萬的策劃案。

康寧漢是個跨世紀、跨越世界,影響眾多舞蹈與非舞蹈人的藝術家。他的去世留下更多可深究的寶藏。我們感念之。

 

文字|王雲幼  臺北藝術大學舞蹈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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