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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裡戲服的邱毓訓。(趙豫中 攝)
幕後群像

沒有戲箱哪有戲?

訪國光劇團「戲箱頭」邱毓訓

舞台上演員唱念做打、演得讓觀眾動容喝采,但若沒有後台戲箱師傅的照管打理,也不會有台上光鮮亮麗的順暢演出!京劇裡頭有三大頭:劇務頭、場面(音樂)頭和戲箱頭,這三個帶頭者便能決定一齣戲的成敗。國光劇團的戲箱頭「六哥」邱毓訓說:「戲箱並不能因為不上台就不懂戲,他反而要比演員更懂戲,中國的戲箱培養過程跟演員一樣,都是從劇本、唱功開始學。」

舞台上演員唱念做打、演得讓觀眾動容喝采,但若沒有後台戲箱師傅的照管打理,也不會有台上光鮮亮麗的順暢演出!京劇裡頭有三大頭:劇務頭、場面(音樂)頭和戲箱頭,這三個帶頭者便能決定一齣戲的成敗。國光劇團的戲箱頭「六哥」邱毓訓說:「戲箱並不能因為不上台就不懂戲,他反而要比演員更懂戲,中國的戲箱培養過程跟演員一樣,都是從劇本、唱功開始學。」

人稱六哥的邱毓訓輩分很高,和魏海敏同屬海字輩的演員,唱花臉,但這十年間他上台的機會少了,反而大部分的時間耗在後台的「戲箱」,「以前唱戲,覺得唱戲難,戲箱有什麼難的?沒想到做了戲箱服裝才知道,這比唱戲更難。」所謂戲箱,指的便是打理京劇演員服裝道具的一切工作。

早期台灣京劇演員大多是跟著政府逃難來台,許多戲箱老師傅凋零,便由演員轉任,六哥便是這樣的例子,他從不會燙衣服、認不得幾套戲服,一路強記學習,成為國光劇團戲箱頭,「前三年,我幾乎就睡後台,每天有記不完、整理不完的衣服。」

戲箱師傅養成不易  要比演員更懂戲

別以為管理服裝是支微末節的小雜役,京劇裡頭有三大頭:劇務頭、場面(音樂)頭和戲箱頭,這三個帶頭者便能決定一齣戲的成敗,以前台上的角兒還會拚命討好戲箱頭,因為他能決定台上的演員穿怎樣的衣服。中國的京劇學校從十幾歲入學的學員開始,便一路培養戲箱人才,目前中國還有一位蔣姓戲箱師傅是「國家一級戲管」,與「國家一級演員」享有一樣的待遇。

戲箱除了學戲服,還要學什麼?六哥說:「戲箱並不能因為不上台就不懂戲,他反而要比演員更懂戲,中國的戲箱培養過程跟演員一樣,都是從劇本、唱功開始學。」京劇跟其他戲曲不同,非常講究,戲服有細目分項,一個演員在後台會由數位戲箱師傅幫忙換衣服,連穿戲服也有一定的順序:化完妝,穿鞋子、彩褲、水衣、拉護裡、穿襯衣,勒頭,穿紮靠、大件衣服,上盔頭,戴鬍子。

因為穿戴過程複雜,時間拿捏、人員調度都是戲箱師傅的考驗,「所以得懂戲,知道唱到什麼地方,該替什麼角色穿戴衣服,讓上台的角色能在上台前有喝一杯茶的時間。」

後台禁忌多  戲箱不能坐

除了專業分工緊湊的人力調配,後台還有許多禁忌,比如,象徵梨園祖師爹分身的「阿哥爺」放的大戲箱,上面不准坐人。六哥從衣櫃裡操起一尊木偶,上面的顏色有些斑剝,看起來有些歷史,六哥喃喃自語像是跟「阿哥爺」打招呼、聊起天來:「阿哥爺讓我們給外面的朋友看一下,沒別的意思,不要生氣。」六哥婉拒了我們拍照的要求:「這樣對阿哥爺不禮貌,還是別了吧。」說完,把阿哥爺以趴睡姿放進衣櫃裡。

只要公演,阿哥爺都會隨大戲箱出巡,象徵保護整個劇團,祂不只是神祇的角色,視劇情需要,有時祂也是旦角戲中手中抱的娃兒。「通常怕阿哥爺被『坐』到,一到演出後台,我必先把阿哥爺請出來放在燙衣服的衣檯上。」

除了神聖的阿哥爺,放關老爺的青龍刀的箱子也不能坐,後台出入的「九龍口」也不能跨坐,犯了這些忌,演出便易遭血光,「以前小時候不懂事,犯了忌也不曉得,常常被老師傅罰,現在後台椅子多了,不太有人會再去坐到戲箱上了。」以前後台狹窄,若腳踢到戲箱也被視為不祥,是劇團將倒的預兆,但現在後台空間寬敞,也不太會有人踢到戲箱了。

工作繁複多項  服裝道具各司

戲箱的工作繁複,大致可分為七類:大衣箱,指帶水袖的長衣,通常是由緞布做成,上面有手工剌繡,一套要價數萬元台幣不等,衣服不能洗,緞面剌繡會變形褪色,六哥用高粱酒噴灑消毒,除汗臭,他隨手挑起一件舊衣上面顏色有些暗沉,衣面也有些斑漬:「別看這舊衣,以前做工非常細,現在買不到了,雖然有些污漬,但上台燈一打,顏色非常鮮麗,不是新衣比得上。」這件年紀卅多年的戲服,也是從來沒洗過。

二衣箱,指的是不帶水袖的衣服,通常是武打角色所穿。三衣箱,指的是褲子和鞋子,鞋子是由厚紙一層一層壓疊,厚厚一層鞋底約莫十公分,踩起來十分有重量,而好鞋和壞鞋的差別是:「腳不論怎麼踹、踢,好鞋的厚鞋底都不會變形,不好的鞋,則一扭,整個底都會歪掉。」

盔箱,指的是頭上的各種帽子、頭盔,最重的一頂鳳冠,加上各式配件,提起來大約至少三公斤,對於數小時的演出,無疑是一項考驗。而盔箱師傅還要負責「勒頭」,以黑紗、黑繩拉提、固定頭髮,「這也是個學問,綁太緊,角兒在台上唱個三、四小時就會昏倒,綁太鬆,頭上的東西又會掉下來。」中國知名的京劇演員通常會自備兩位以上的戲箱,其中一位便是負責勒頭的盔箱師傅。

槍把,負責管理、雕製各種槍械、武器道具,其中以青龍刀體型最大。檢場,負責在場邊搬、撤桌椅、布廉,「這也是後台厲害的師傅之一,因為要懂得唱到哪裡,要搬什麼道具,檢場時時刻刻站在舞台一邊,對戲最了解,所以也會負責幫台上的演員提詞。」容妝,又稱包頭,負責旦角頭上的各種花俏頭飾。六哥領著我們進入一個鎖著的小房間,「其中有一項頭飾叫翠頭,是用一種稀有鳥類的羽毛製成,好的翠頭現在已經買不到了,有人開價上百萬。」

人腦管理  也得面臨數位建檔

所有的戲箱工作,通常是大衣箱的地位最高,六哥現在負責的便是這個。而他最怕、也最安心的合作對象是台灣一級演員魏海敏:「她對自己要求很高,臨上台前一定要在鏡子前仔仔細細看過一遍,和這樣的演員工作,你能不戰戰兢兢,能不怕嗎?」不過,也因為魏海敏自我要求高,會在上台前預留一些時間,「所以跟她合作也很安心,因為若有什麼地方不對,還有時間可以換。」

在後台,我們見到幾件明顯污漬、陳舊的戲服,高掛在一個出口處的天花板上曝晒,六哥告訴我們,那是給演員綵排用的戲服,因為陳舊污漬被淘汰,便拿來「廢物利用」,但舊歸舊,綵排的戲服依舊不能洗,所以只好放在陽光處曝晒。

目前戲服數類繁瑣,劇團也著手數位化建檔,但遇到一些困難:「我們都是靠人腦調配衣服,東西是一套一套的,突然要拆開來,一個一個編號,有點不知道從何編起。」東西太多了,六哥坦承有時候的確是會找不到戲服。問他鬍子有幾件?戲服有幾件?頭盔有幾件?「你別問這個了,但我有把握要用的時候,都能約略找到要的東西。」說穿了,戲箱管理是一個完全靠人腦調配的工作,一套的衣服,可能有不同的搭配法,要用電腦建檔管理,恐怕得花大錢請人好好寫個管理物流程式才行。錯綜複雜的程度跟便利商店進出貨、庫存管理相去不遠。

要當稱職戲箱  也得有對堅強臂膀

六哥十分寶貝手上的這些衣物,連建檔要在衣服內裡蓋戳章,用原子筆寫編號,他都很捨不得:「你看好好的衣服,蓋這樣的章,寫這樣的數字在上面,多難看,捨不得啊。」更捨不得的是還要防蛀蟲,後台隨處可見除濕機全天候運轉,就怕蟲蛀,「衣服一不穿就易蛀,尤其衣服立領部分有漿糊,易長蟲,一蛀就沒救了。」

他邊說,一手邊按著右肩,原以為他捉癢,但這癢也捉得太久了吧?「唉,不是癢,是每天燙了太多衣服,燙了十年,肩膀都傷了。」原來,要當一名稱職的戲箱,不僅要懂戲,要有一顆博學強記靈活的腦子,還要有一對堅強有力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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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內秘寶

翎子

插在頭盔上的羽翎,取自 雉雞的尾毛,愈寬的翎毛要價愈高,一對品質高的翎毛要價二萬多台幣。需要活體取毛,否則翎毛會失去彈性折斷,不會呈半弧形。相傳活體取毛的方式是:在雪地 裡看到雉雞,向牠的尾部潑水,水瞬間結冰將尾翎黏覆在地,雉雞受驚本能性往上飛,於是翎毛便從活體上扯斷。

 

青龍刀

青 龍刀是關老爺的武器,在後台享有崇高的地位,是最巨大的武器,放置青龍刀的戲箱忌諱坐人。國光劇團有副老資格的青龍刀,但日前公演時,突然在舞台上裂開, 劇團視為不祥,演出的主角亦怪罪下來。六哥解釋,因為青龍刀是早年用三合板雕成,年久而有了裂痕,他十分自責,將修補過的青龍刀套上紅布,放在後台的神桌 邊,他說:「這是在反省,向祖師爺認錯。」

 

頭盔

頭盔是以厚紙和牛油一層一層黏置而成,上面的紙板雕花細緻,六哥雙手示範往外拉,「別看它舊,怎麼拉,怎麼扯,都不易壞。」這些頭盔大多是從中國訂製,早年一頂頭盔只要一千元台幣,現在物價上漲,中國工資也漲,一頂頭盔已經要價四千元了。

 

髯口

髯口就是鬍子,顏色大約分為黑、白、彩色三類,形式則又細分八字、丑三、吊膽兒…等樣式,鬍子大多是以馬尾染色做成,用完後演員會以肥皂清洗咬口處,洗完後掛起晾乾,再裝入布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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