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峰樂嶺」呈現出指揮與團員之間的心領神會,以及歐巡前的兵飽馬壯與躍躍欲試,堪稱是NSO迎來呂紹嘉之後,演出效果最燦爛的開季演出。不論是為本樂季、或是相隔十六年的歐洲巡演鳴鑼開道,本場「攀峰樂嶺」的滿堂喝采,對於NSO與呂紹嘉而言,既是擂鼓助威,亦如沙橋餞別。
NSO開季音樂會「攀峰樂嶺」
9/21 台北 國家音樂廳
這是第四個合作的樂季了,對於NSO與呂紹嘉而言,新婚燕爾的蜜月期早過;對於觀眾而言,「先生不出奈蒼生何」的激情也逐漸消退。回歸聆樂賞音的基本盤,觀眾對於「攀峰樂嶺」的熱烈掌聲,可以想見這張成績單的漂亮結果。
獨奏家與樂團合織超美樂音
薇薇安.哈格納(Viviane Hagner)這位在歐陸備受重視的小提琴家,當天在呂紹嘉點下指揮棒兩小節細草微風岸之後,薇薇安危檣獨夜舟的琴音就迅速擄獲了全場。她渾然天成的歌唱性與絃歌不輟的長樂句,讓這首冰與火之歌不至於淪為炫技的快速消費品。尤其第一樂章的第二主題,在樂團與獨奏水乳交融的對答之下,薇薇安唱出全曲中最美麗的主題:個人印象中沒有在國家音樂廳聽過如此令人泫然欲泣的同曲獨奏,也沒有體驗過如當天NSO織體如此豐富而透明的樂團伴奏。不能不提當天NSO的伴奏功力,這首極其複雜的協奏曲,呂紹嘉細心地將隱藏於各配器中的主題與動機,有機地編織在薇薇安的琴音中。在小提琴音量不足的段落,呂紹嘉既保持了獨奏與樂團的音量平衡,又兼顧音樂的戲劇性與節奏感。可惜當天薇薇安狀況好壞的落差極大,雖然在米爾斯坦(Nathan Milstein)編寫的《帕格尼尼魂》Paganiniana安可曲扳回一城,卻讓人更加扼腕:如果安可曲的超技狀況可以前溯到協奏曲的終樂章,該場很可能成為國家音樂廳有史以來最好的西貝流士協奏曲演出之一。
至於作為第二次在開季音樂會拉開序幕的台灣當代作品,顏名秀的《鑿賞》在演出效果與觀眾反應上都是成功的。在不刻意以艱澀語法與隱晦樂念的寫作前提下,《鑿賞》與觀眾的距離是接近的。顏名秀賦予簡單明瞭的三段體與單純直白的動機與樂句,並悄悄地在自然與人類的角力上添上細微的懷疑。既然沒有比雪山隧道更難突破的技巧關卡,NSO大可盡情展現炫麗的音色與合奏的精細度。起承轉合銜接自如,場面調度游刃有餘,很難讓人察覺這是一首世界首演的曲目。
天人合一情景畫下漂亮句點
下半場的《阿爾卑斯交響曲》,則是NSO同曲演出中的佼佼者。從〈夜晚〉到〈日出〉,破曉的氛圍演繹得十分精采。隨著等高線數字的升高,樂團的能量相當謹慎地累積,音色的轉變與力度的堆疊層次十分到位。曲中雖有小疵,但呂紹嘉仍謹守分際,力圖造型不出格。到了〈山頂〉果然一轉為大開大闔,一覽眾山小,睥睨無所懼。未料在〈暴風雨〉時,呂紹嘉驅使NSO放手一搏,樂團的動能傾巢而出,國家音樂廳瞬間陷入風暴核心。迨曲末管風琴自天而降,帶出降b小調的下行音階,天人合一的情景交融緩緩浮現,也為當天的演出畫下一個漂亮的謝幕。
在開季音樂會中排出三闋富含自然山色的作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弦外之音不言可喻。「攀峰樂嶺」呈現出指揮與團員之間的心領神會,以及歐巡前的兵飽馬壯與躍躍欲試,堪稱是NSO迎來呂紹嘉之後,演出效果最燦爛的開季演出。不論是為本樂季、或是相隔十六年的歐洲巡演鳴鑼開道,本場「攀峰樂嶺」的滿堂喝采,對於NSO與呂紹嘉而言,既是擂鼓助威,亦如沙橋餞別。然而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讓世界看見台灣」自是蒼生所望,「讓觀眾走進音樂廳」卻才是樂團與樂迷之福。或許,有時想要更上一層樓,似乎還得先欲窮千里目——無論是對於演出者,還是進場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