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九六○年代「傑德生舞蹈運動」大將之一的編舞家伊凡.瑞娜,提出後現代舞蹈宣言:「反對奇觀、反對炫技、反對變形、戲法與偽裝、反對舞星形象魅力、反對英雄與反英雄形象、反對牽涉表演者或觀賞者、反對風格、反對陣營、反對表演者對觀眾的引誘、反對動人與感動」,影響深遠。她的藝術創作範疇從舞蹈轉到實驗電影,二○○○年後又轉回舞蹈,今年五到十月在洛杉磯蓋提藝術中心推出的回顧展,正可讓觀者一探高齡八十的瑞娜一路走來的創作歷程與關懷議題。
生於一九三四年的伊凡.瑞娜(Yvonne Rainer)是當代最有影響力和重要性的編舞家之一,在過去的五十年內,她縱橫了舞蹈、電影、極限主義藝術、觀念藝術、女性主義藝術和後現代主義等不同的領域。在南加州洛杉磯最負盛名的蓋提藝術中心(Getty Center)的蓋提研究藝廊(Getty Research Institute Galleries),今年五月到十月也展出一系列依凡.瑞娜的舞蹈與電影回顧展(Yvonne Rainer: Dances and Films),透過展示影像、手稿、舞譜、照片與影片放映等方式,回顧藝術家在當代前衛藝術中的作品,特別是一九六○年代到七○年代之間的創作。蓋堤藝術中心和瑞娜的合作關係始於二○○四年,瑞娜已經在此演出許多不同的作品,從○五年開始,瑞娜成為蓋提研究中心的駐村藝術家,配合此次展覽,瑞娜也會演出正在實驗進行中(work in progress)的兩齣舞蹈作品,讓人欣賞藝術家源源不斷的創造力,並更進一步思考後現代舞蹈對當代藝術的提問。
前衛創作不斷 永遠在進行藝術實驗
瑞娜早期是以「傑德生舞蹈運動」(Judson Dance Theater movement)的領導者聞名,這場運動發展於風起雲湧的六○年代,受到視覺藝術、電影等革新技術與風潮的影響,如「偶發藝術」(Happenings)、「事件」(Events)等藝術運動的刺激,在紐約曼哈頓格林威治村的傑德生教堂(Judson Memorial Church)裡,視覺藝術家、前衛音樂家和編舞者一同開始了後現代舞最重要的舞蹈運動——傑德生教堂舞蹈實驗。
編舞家如伊凡.瑞娜、史帝夫.派克斯頓(Steve Paxton)、露辛達.柴德茲(Lucinda Childs)、崔莎.布朗(Trisha Brown)等,向前衛音樂家約翰.凱吉(John Cage)的學生羅伯.鄧恩(Robert Dunn)學習編舞,他們在傑德生教堂的實驗創作,往往一天就有無數場演出,這些演出打破舞蹈和視覺藝術之間的界線,拒絕現代舞中的戲劇性和如現代舞大師瑪莎.葛蘭姆式的精神分析情緒表現,而專注於舞蹈動作本身隨機性和空間性,他們也因此重新定義了舞蹈的可能性。
瑞娜是這場後現代舞蹈革命中的核心人物,她在一九六五年發表了著名的〈舞蹈宣言dance manifesto〉,認為後現代舞「反對奇觀、反對炫技、反對變形、戲法與偽裝、反對舞星形象魅力、反對英雄與反英雄形象、反對牽涉表演者或觀賞者、反對風格、反對陣營、反對表演者對觀眾的引誘、反對動人與感動」。而在革新舞蹈之後,她的作品也愈來愈趨向政治性和個人性的議題,從七○年代起,瑞娜開始將創作的重心轉向實驗性電影,到了一九七五年時,她已不再創作舞蹈作品,但在接下來的廿五年內,瑞娜創作了眾多與權利、特權、公正性議題相關的實驗電影,並在這些影片中處理了對時間相對應的哲學性理論探討,從二○○○年開始,瑞娜又重新回到編舞領域,並持續進行有著深刻議題性和感受性的創作,挑戰觀眾的思考。
在即簡舞蹈中 發展對生命與社會的反思
瑞娜的藝術作品,從編舞、表演和實驗電影出發,展示了藝術家作為觀念藝術的用心,她將激進的、政治性和個人的歷史,在這些時間性的藝術媒材中保存下來。在本次展覽中,除了展示她重要的舞蹈影片: 如Trio A, 1966之外,也有近期的作品,如Spiraling Down,最特別的是也展出了一系列海報、節目單和工作手稿,觀眾可以由現場的耳機設備中聽到瑞娜親自朗讀這些不同的日誌、舞譜和手稿作品,例如一九七四年瑞娜對自己創作極限主義作品的評論:「必須尋找一個不同的運用身體方式,我沒有辦法繼續透過從前那種充滿精力或衝動的方式來創作,我想要維持一種沒有動態(undynamic)的移動、沒有韻律、沒有焦點、沒有緊張也沒有放鬆。就只是純粹的動作。」
對照藝術家在前衛電影和後現代舞蹈歷史上的重要貢獻,也讓人感到好奇,現年已經八十歲的瑞娜,會創作出什麼樣的舞蹈作品呢? 配合本次展出演出的兩件進行中作品,分別是《被輔助的生活:你有錢嗎?》Assisted Living: Do you have any money?和《塵埃的意義,或,當沒有任何可以動的事物留下時,你怎麼看?》The Concept of Dust, or How do you look when there is nothing left to move?從冗長的舞作名稱,可以看出這兩支舞作關注的重心,絕非只是瑞娜在傑德生時期發展的極限舞蹈概念,相反的,瑞娜現在創作的舞蹈,重點是在極簡舞蹈的動作之中,去發展對老化、死亡、玩樂及當前美國社會政治現況的反思。
在作品中,有著跟瑞娜合作多年的年長舞者,也有年輕漂亮的年少舞者,這些舞者的身體充滿動作自身的完整性,編舞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炫技或是奇觀,傳統觀念裡的舞蹈動作在這些作品中幾乎完全消失,舞者們談論著當前美國面對全世界政治經濟局勢的思考,他們的口白包含了歐巴馬的社會福利政策、目前在中東的戰爭議題,與美國境內嚴重的種族歧視問題,這也顯現瑞娜對政治議題的敏感度。
從形式走向內容 關懷政治議題
從後現代舞蹈過渡到當代舞蹈,瑞娜維持一貫對舞蹈可能性的探索。如果說她在傑德生時期所追逐的是純粹舞蹈、極簡舞蹈形式上的創新,在離開舞蹈進入實驗電影,之後又回歸舞蹈的重新創作,在這個時期舞蹈創作的核心重點,已經從形式走向內容,走向更關懷政治議題、以對話和文學性交織的拼貼口白和諷刺敘事來延續舞蹈的進行,以上種種皆顯示了瑞娜的藝術轉向;然而她對政治議題的關注,也可以從之前實驗電影的創作中看見傳承的痕跡。而這種政治性探討也與美國洛杉磯當前的藝術風貌有著濃厚的關連性,洛杉磯是後現代藝術的發源地之一,舞蹈與藝術的發展往往帶著濃厚的政治性和批判意味,在表演中,總是不時出現對話討論,這個美國西岸特有的政治性表演特質,也可以在瑞娜的新作中一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