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叛逆,在台灣,學跳舞的男生很少不叛逆,特別是在魏光慶生長的花蓮山區,「有個男人練舞簡直是奇蹟,」他說,而且,國中時代唸天主教海星中學的魏光慶,原本是要去當神父的,要不是看了那部電影《飛越蘇聯》……。
九月底世紀當代舞團在誠品戲劇節中推出《半成品》,主題雖然略顯沉重──以舞作呈現這個永遠處於施工中、未完成的都市──但整晚演出不時出現輕鬆、自嘲式的無厘頭幽默,逗得觀眾樂不可支。細看這些笑聲的主要製造者,就是魏光慶。
一會兒頭頂著書,嘴裡哼著「讀你千遍也不厭倦……」,妖嬌地走著練平衡,忽然他單腳蹲下,又站起來,居然書也神奇地沒掉下來;一會兒他走到舞台後方的書櫃,在紅豔豔的燈光下,與另一位男舞者調情;一會兒他裹著浴巾出現,一手拿紅酒杯,另一手拿維士比,款擺腰枝,極盡搞笑之能事;一場出浴猛男秀還不夠,接著他變魔術似地將浴巾打開又裹上,一張臉忽隱忽現,像是隨笛聲起舞的蛇。
動靜皆可 剛柔並濟
在《半成品》四個男舞者當中,魏光慶絕對不是最俊美的那一個,但就好像每個人在唸書時,班上總會有那麼一個男生,既調皮搗蛋,長得不帥功課又不好,卻還是挺討喜,讓人不得不記住他。「光慶的外型很特殊,在我合作過的男舞者當中,他算是狂野的那一種。他有很獸性的那一面,有很本能的爆發力;但他也可以像兔子,很安靜。」在《半成品》的編舞姚淑芬眼中,魏光慶是個陽剛與陰柔特質兼具的男舞者,而在新古典舞團藝術總監劉鳳學看來,魏光慶的音感、彈性、肌力、心靈感受力都很好,是個很有表現力的舞者。
這些特質,一方面跟他是阿美族原住民有關,血脈根源天生自然的音感與身體的爆發力,讓魏光慶在新古典舞團十年,跳了許多高難度的作品,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張照片,即是《沉默的杵音》(註),他雙手撐杵,身體凌空飛起的定格畫面,「那次拍照,旁邊就是斷崖,我跳了三次。……十年前我還年輕。」魏光慶自嘲式地笑說,像這種玩命的動作,大概現在已經做不來了。
不當神父 就愛跳舞
也許是叛逆,除了跳舞,總愛做些跟自己身體極限挑戰的動作之外,在訪談的過程中看他玩著自己的手,不經意地讓人發現他兩掌虎口的刺青,彷彿一下子變成一個得意的小男生向人炫耀著自己剛到手的玩具,他把豎起的T恤領口翻下來,後腦連著頸背赫然躺著一片圖騰,「這是太極的圖形,連兩手的陰陽加起來,我全身上下一共有六個刺青。」他指指自己的腳踝又摸摸上臂,微顯靦腆:「這個是紀念品……,」嗯,原來是前一段戀情的烙印,「每次刺青被劉老師看到都要罵一頓……,不過好像刺上了癮,忍不住。」他嘻嘻笑著。
不過,要說叛逆,在台灣,男生學跳舞很少不被視為叛逆,特別是在魏光慶生長的花蓮山區,「有個男人練舞簡直是奇蹟,」他說,而且,國中時代唸天主教海星中學的魏光慶,原本是要去當神父的,要不是看了那部電影《飛越蘇聯》,「就是這部片讓我想要跳舞,看到一個人為了獲得能夠自由跳舞的權利,寧願冒那麼大的險,讓我很感動。」於是他自己找了舞蹈社練舞,之後不但神父沒當成,還曾逃家到台北做手繪玻璃,又被三姐抓回去念了四維高中資訊科,但還是擋不住體內那股想跳舞的慾望,偷偷跑去考上國光藝校舞蹈科,當時為了父親沒念成,直到父親過世,二姐跟母親說算命的說他跳舞會比較順,魏光慶才過了家人這一關。
連蹲著都很美
算命的話準不準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魏光慶果真找到自己發光發熱的舞台,並且從中建立自信。在校時參加大專盃舞展即受肯定,第一次「武林至尊」舞蹈創作比賽又拿到金牌,此後便是「舞躍大地」比賽的常勝軍,魏光慶說:「我的東西都很powerful。」自創谷慕特舞蹈劇場(現改為古牧特,據說是筆劃比較好),三年來推出《日瑪克之歌》、《天降‧昇華》、《烈燄、北極光》作品,路線清楚,主要分成原住民、同志題材,除了自編自跳,他也自己演唱原住民歌謠、創作音樂、設計製作服裝。
跳自己的舞卯足全力,跳別人的舞他也不會客氣,「一個好的舞者要自己做功課,不是只在擺動作而已。」魏光慶說。問他覺得自己跳舞哪裡最好看?他迂迴地回答:「有個認識很久的朋友看完跟我說:哇!你連蹲在那邊都很美……。」眼中滿是得意。
(本刊編輯 楊莉玲)
註
參見新古典舞團網址http://www.neo.org.tw/index-neo.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