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藝術團體主要靠私人贊助,所以善於募款並能監督財務的董事會,是一個團體能否長期營運的關鍵。但最近紐約發生的兩個事件:卡內基廳董事會主席與總監的衝突,還有哥譚小歌劇團的被迫解散,讓人體會到藝術的發展與團體的長治久安之間,要拿捏適宜的分寸真的不容易。
美國的表演藝術是靠私人贊助,想要從小額捐款積沙成塔是不切實際,所以任何一個穩健的藝術機構都需要一個有活躍募款能力的董事會。但董事會的責任不僅是募款,還要監督財務運作,確保募款所得不被濫用。問題在於,藝術不是商品,其成效不是看成本和收入,因此財務運用是不是合理正當,有時很難光靠數字來檢證。這個灰色空間或許是藝術揮灑之地,但有時也可能造成衝突,我們從紐約兩個機構最近的發展可知。
卡內基廳總監遭質疑未避利益衝突
正在九月新季要展開前,舉世知名的卡內基音樂廳傳出震驚樂壇的新聞:董事會主席皮爾曼(Ronnald Perelman)以總監吉林森(Clive Gillinson)「財務不透明」為由,在夏天暫時解除他的職務,雖然其他執行董事很快將其復職,並請律師調查。
根據報導,兩人主要的衝突點是一個由華納唱片贊助的音樂比賽,其規則是從二○一四/一五季度在卡內基有獨奏獨唱會的十八至卅五歲的古典音樂家中擇選一人。但是因為華納的控股公司老闆也是卡內基的一名董事,皮爾曼認為有利益衝突嫌疑,要求吉林森重新考量未被接受。
皮爾曼是今年初才上任的新主席,新聞曝光沒兩個星期,他就宣布離職,表面上看來,是吉林森贏了這一仗,但這不表示一切復舊,因為皮爾曼所代表的美國藝術贊助人生態的轉變,是大勢所趨。董事的要件是非富即貴,反映了當前社會的財務菁英。美國財富的創造方式,已經由製造商品的工業,轉為在股票財務市場上的炒作,這些富豪看盈虧都是短線,不像工廠主可以忍受長期的投資。他們即使對藝術真有興趣(皮爾曼歷年來捐了不少錢給卡內基,主廳的舞台就以他為名),還是免不了要求回報(視覺藝術已經習慣了新一代收藏家頻繁地買進賣出)。皮爾曼想要評估每場音樂會的損益或許太過功利,但樂壇上以這會讓音樂家酬勞公開萬萬不可為理由也是太過封閉,因為這不僅表示他們不相信董事有守秘的能力,也助長外界對古典音樂是象牙塔的印象。而且董事會太過信任行政者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接下來是另一例。
六十萬債務拖垮新興歌劇團
哥譚小歌劇團(Gotham Chamber Opera)十月初突然宣布解散,原因是董事會在執行總監班尼特(David Bennett)離職後,審核帳目,發現有超過六十萬元的負債,對這個一年預算不到兩百萬的團體來說,是不可承受之重。
哥譚是眾多紐約中小型歌劇團中比較具影響力的一個,在二○○○年創立,以新穎的舞台手法、在非傳統的劇院表演冷門或當代作品著稱,像是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的星象館裡演海頓的Il Mondo della Luna、結合傀儡和歌手的El Gato con Botas和與紐約愛樂合作的The Raven,都很受好評。在紐約市立歌劇團破產後,更是每每被樂界引為歌劇經營可以「小而美」的典型。班尼特就是因此被聖地牙哥歌劇團給網羅。
正因為寄望甚殷,沒有人去深究其行政上的缺失,就算財務報告每每延遲,董事會也懷著呵護嬰兒長大的心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新總監上任,才發現已淪入不可挽回之地。反諷的是,聖地牙哥前總監也是因財務問題而下台,其董事會大概對班尼特未來的任何報告,都要半信半疑了。
做藝術的人喜歡戲稱不懂會計,甚至以不惜成本為榮,但董事會的責任正是要精打細算以保長治久安,尺度如何拿捏,從這兩件事就可看出,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