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替美國拍了一部「主旋律」電影,拍得好,全世界持不同觀點的人,默默地再看,默默地被教育。他比巴斯天幸運多了,因為時代所帶來的民主自由環境,讓李安不須真的去戰場,也可以在資訊的幫助下,做到一個導演內心真實的表白,而又可以脫離心理事實的造作,觀眾也不需要真的去戰場,通過電影這種作品,也可以達到了心情與心靈的自我超越。
上回說到比利時的戰地畫家巴斯天(Alfred Bastien),他在上世紀一戰的戰場上,畫了不少的畫,在加拿大有個美術館裡,收的幾乎全是他的作品,都是戰場上的畫面,原因是巴斯天畫了很多歐洲戰場上,加拿大派出的部隊慘烈作戰的情況,所以巴斯天也成為了加拿大參與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記錄者之一吧!!
一幅畫,經常就是一個故事
而,在台北的那次拍賣會上,那個不到卅歲的年輕人,居然自己買走了一幅,巴斯天在自己家畫下的一個起居室的角落。我說過巴斯天會畫那幅「渴望寧靜」的畫,是在修行,起碼是一種修行的心,而這種修行跟修道院又沒啥關係,他修行的原因是他改變不了屠殺的世界,他也離開不了生死激盪的戰場,他是個人,不是機器,他受不了了,他比打仗的軍人還要受不了,打仗的人只有殺人跟被殺死的兩種機會和準備,所以心態跟一個扛著畫架,帶著顏料,甚至還被保護著的戰地畫家太不相同了。畫家靜靜地,專心地畫下那些真實的「人類大屠殺」,時間長了,他想說的事情,可能完全跟道德、修養、教育、知識、愛情……都沒關係了,他可能早就像一個從戰場上,長期廝殺而活下來的人,生活在一個只希望寧靜多一點,和對和平無邊的祈禱了,聊什麼天?說什麼故事?對他來講好像都是殘忍的。
想想他的作品和心情,以及他的同行們的心情,有誰能夠細細地去體會?現在的生活已經是這麼繁忙,這麼熱鬧和這麼多新的生存問題……本來想去問一問那位年輕人,為什麼要買那幅畫?算了,不問了,我只是很佩服和讚嘆,這年輕人能有這份心,去買那麼一個:在戰場上漂泊的靈魂。一幅畫,經常就是一個故事,或者一個表情要比一個人的話語,更能洩露他的真實感受。當然演員例外,因為表情就是他的話語。
李安導演在他的新片裡,就充分地運用了演員的表情,尤其是那八個從中東戰場上回美國接受表揚的班兵……經過語言和藝術的加工,一方面表達出一部分美國人對戰爭的反對觀點,也帶出了各種人對來自戰場的軍人,不同的觀點和認識。這些不同的觀點,在非常言論自由的美國社會中,反而起了不少矛盾,李安挑起了美國人最不想面對、也最不想去討論的社會話題,可是也因為美國的民主自由,把人們從自由所衍生出來的恨、怨和不了解,通過自由,終於可以讓一個社會不被「溝通不良」而打倒,反而因為懂得溝通,而更顯得民主自由的可貴,以及愛的無盡傳達。這個多元的社會,愛終於還是可以不受太多挫折,終於還是可以得到傳達,太重要了!就像一個社會的和諧與否,必須使大家都可以先站在一個,不讓對方太挫折的基礎上,再去溝通。李安好像幫美國人拍了一部片,可以讓美國人更有理由地珍惜自己國家的多元文化,是被他們始終就有的「民主自由」的精神,所包容的,而且松柏長青的教育美國一代一代的人,教育著全世界各種不同的民族:民主和自由的可貴。如果沒有了民主和自由,戰場上死掉的那麼多人,好像就更沒有意義了。
藉著「我們」的可能與當然,來表達實現「我」
李安替美國拍了一部「主旋律」電影,拍得好,全世界持不同觀點的人,默默地再看,默默地被教育。他比巴斯天幸運多了,因為時代所帶來的民主自由環境,讓李安不須真的去戰場,也可以在資訊的幫助下,做到一個導演內心真實的表白,而又可以脫離心理事實的造作,觀眾也不需要真的去戰場,通過電影這種作品,也可以達到了心情與心靈的自我超越。也因為這種超越,我們(演員)所表白的,方才不必是「我」的真實或事實,但卻是生活中「我們」的可能或者當然。以上後面這一小段,我是看了李安的電影,對我自己「演員」這個工作,有感而發的。不是嗎?我們每一個人其實都可以藉著「我們」的可能與當然,來表達實現「我」,所以演員只要用功,文明不會離你太遠。